【台灣文獻叢刊·第279種】甲乙日历、祁忠敏公年谱
台灣文獻叢刊
【第 279 種】
甲乙日曆
.作者:祁彪佳、王思任
.原書頁數: 0160 頁
●書籍簡介
第二七九種「甲乙日曆」
本書(一冊一六○面九六、○○○字)分編兩卷,祁彪佳撰。彪佳字虎子、一字幼文、又字宏吉,號世培;浙江山陰人。明天啟壬戌(二年)進士,選福建興化府推官。崇禎初,擢御史。甲、乙之際,先以刷卷南畿身與南都肇造,旋出安撫蘇、松,轉任巡撫;後雖回籍,仍與朝野人士音問相通。迨南都敗、杭州潞王降,由於清帥所迫,投水殉節。隆武時,諡「忠敏」。遺著「祁忠敏公日記」,起自崇禎辛未(四年)、止於弘光乙酉(元年)閏六月初六日殉節前二日。辛已(十四年)以前,按年名為「涉北程言」、「棲北冗言」、「役南瑣記」……諸篇;壬午(十五年)以後,概以「日曆」分歲紀目。本書截取其與南明史事有關之甲申、乙酉兩歲部分,故以「甲乙日曆」名之。日記為逐日所記之實錄,足正諸史之闕失;閱此兩年所記,當日南都、蘇松、杭州等地實際狀況,可見一斑。且作者嘗官興化,與福建鄭芝龍一門不無淵源;所記與鄭氏昆仲(芝龍與鴻逵)交往情形,赤足為研究臺灣鄭氏之助。書末,並收王思任纂「祁忠敏公年譜」作為「附錄」。
●序號 篇名
1 弁言
2 甲乙日曆目錄
3 甲乙日曆(上)
4 甲申歲
5 甲乙日曆(下)
6 乙酉歲
7 附錄 祁忠敏公年譜
●弁言
民國二十六年(一九三七)間,浙江紹興縣修志會刊有明末山陰祁彪佳(字虎子,一字幼文,號世培;史作字弘吉,謚「忠敏」)遺著「祁忠敏公日記」,不分卷。日記起自崇禎辛未(一六三一)、止於弘光乙酉(一六四五)閏六月初六日祁氏殉節前二日。辛已(一六四一)以前,按年名為「涉北程言」、「棲北冗言」、「役南瑣記」……諸篇;壬午(一六四二)以後,概以「日曆」分歲紀目,不再特定篇名。本書截取其與南明史事有關之甲申、乙酉兩歲部分,故名曰「甲乙日曆」。
關於祁氏仕履,南明諸史著有專傳可考(註一)。今書末附錄有祁氏同時同里人王思任原本並經道光間順德梁廷■〈木丹〉、武陵龔沅補編「祁忠敏公年譜」一卷,備供參考。甲、乙之際,祁氏先以南畿刷卷御史身與南都肇造,旋出安撫蘇、松,轉任巡撫;後雖回籍,仍與朝野人士音問相通。洎乎南都敗、杭州潞王降,由於清帥所迫,投水殉節。此兩年所記,除家居瑣屑外,無異當日史事之部分或片斷實錄,足正諸史之闕失(即王、梁等所編「年譜」,亦與祁氏所記事實有所異同)。祁氏嘗任興化府推官(天啟四年至崇禎元年——一六二四~二八),與閩中不無淵源(註二);在此兩年日記中,亦約略可見。記中對於識與不識,幾均稱號(或字)不名,諸如史道鄰(可法)、徐寶摩(石麒)、黃石齋(道周)、楊龍友(文驄)以至馬瑤草(士英)、阮圓海(大鋮)等,無不如是。但對鄭芝龍則首稱「鄭帥芝龍」,餘稱鄭南安(蓋弘光帝嘗封芝龍為南安伯);而於其弟鴻逵在甲申九月二十一日及二十六日記有「鄭帥鴻逵」外,隨後亦多稱其字曰「鄭羽公」。在此必須特別指出:前此所見之「鄭鴻逵」(名未詳),乃為祁氏蘇松巡撫之前任,另有其人。
按「日記」原為祁氏後裔所抄存,僅甲、乙兩歲尚留有著者親筆;紹興縣修志會錄副排印,首尾猶各影印一頁存真,彌可珍貴。惟全書由於傳錄排印,誠如其書後正誤表末尾所註:「此日記原為抄本,訛字頗多;姑仍其舊,想讀者自能辨之」。今截刊甲、乙日曆部分,雖略有訂正仍,多脫漏與訛誤。至有先後未能一致之處,如史道鄰先作「道林」、于穎長(穎)後作「瀛長」(按「東南紀事」即作「瀛長」),已為分別改訂;他如避諱或別寫之字有由作繇(按由、繇同義)、松作嵩、常作嘗(常州、常熟作嘗州、嘗熟)、潤作閏(潤州作閏州)等,亦均為恢復本字。
「南疆繹史」勘本(李瑤著)有云:『忠敏世為山陰巨室,其淡生堂藏書最富,為江南冠。家居梅里,而園林池館在寓山,其盛甲於越東也。夫人商,有淑德,能文。公子二:理孫、班孫;後將兵江上,傾家助饟,思所以伸父志而不得。嗚呼!賢矣(詳「摭遺」補傳)』。按祁氏里第,甲、乙日曆略見一斑;至商氏暨二子,詳見同書「摭遺」卷十五「列女列傳」伯商夫人與卷十六「方外列傳」咒林兩傳。此雖與刊印本書無關,附以一提,以供研究祁氏一門之助。(吳幅員)
(註一)「文叢」第七六種「南天痕」、第一三二種「南疆釋史」、第一三六種「罪惟錄選輯」及第一三八種「小腆紀傳」等書均有傳。
(註二)考「日記」書後所附「祁忠敏公遺書存目記」:在閩著有「莆陽稟牘」三冊(天啟四年春至崇禎元年冬)、「莆陽評語」二冊、「莆陽勘語」一冊(興化府)、「莆陽讞牘」十三冊(福州二、漳州一、泉州一、延平一、興化八)、「莆陽雜錄」二冊及「莆陽尺牘」十七冊(天啟四年至崇禎元年),惜未見其書。不然,當可獲得當年閩海一些史料。
●甲乙日曆目錄
甲申歲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(一)
乙酉歲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(八七)
附錄
祁忠敏公年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王思任等(一二三)
●甲乙日曆(上)
甲申歲
正月初一日,晴霽。肅拜已,因日辰不佳,不復出。小憩,起。午後,邀方無隅於密園聚談。作書候柴蓮生、葛屺瞻、宋東璧、鄭玄子、姚玄叔。少暇,督家丁習武於淡生、竟志兩堂中。
初二日,雨。與兄弟子姪至社廟及彌陀寺謁神佛。午後,季超兄、金大來及二子至寓山。時無跡師已入關,即訪之。遇宋心源居士、方無隅,設小酌於咸暢閣。
初三日,晴。與兄弟子姪至梅里尖及彤山謁先墓。午後,出寓山,種樹於新堤,鬱然成林。王雲岫、潘完寧過訪,以柯山改社廟事相聞。晚,率教師、家丁出,夜巡於堰下。得塘報,知陳臥子公祖督兵勦許賊已捷於龍潭口,擒斬甚眾。
初四日,督鄉兵操演於堰下夏履橋。徐文學五人過訪。朱叔起、季方以賀歲至,留茶;聽其談太翁昔日守蜀事。午後,鄉兵較武於宗祠。及晚,婺紳倪株山、姜端公過訪。株山居浦江,以邑破,移武林;端公守婺府城,因賊劄大營迫府,端公出請援兵,謁直指:同自武林來。詢端公,知孝順街之戰,初捷復敗;因言「賊勢頗盛,非乞師南樞及應撫、閩撫不可,非拜疏不可」。以乞師,端公募予與奕遠姪、教師五人,即夜自諸暨進軍前。留倪株山宿。
初五日,督鄉兵至沈釀堰,便與倪株山至偏門外,邀于穎長、沈二守兩公祖及余武貞、姜光揚晤;予因以備錢糧器具,再三叮嚀之。府公祖去,留諸老飯,商公疏事。錢聖霑父母出,晤於止水菴;子即與株山放舟歸。舟中草公疏,請按君左三山監軍會師。再作公啟,告急於倪鴻寶、吳震崆。晚,抵家,遣教師護株山過武林。得于公祖示以塘報,言義烏、東陽皆恢復。
初六日,吳祖洲過訪。得陳臥子公祖報,言義烏已無賊,於初二日入之;會紳民斬通賊二人,脅從皆勿問。東陽於初一日,邑民擁姚令入城收印。賊據南巖尚萬人,陳司理進兵雙林寺以迫之。予再改削公疏稿,合余武貞所擬者。又作書致吳磊齋。午後,與陶去病子猶及季超兄至寓山。方返棹,余武貞、金楚畹以公請按君至武林,便道過予;乃以公疏、公啟與閱而去。得北區塘報,知陶里有賊百餘人,未暮而劫;乃亟報于公祖。
初七日,遣僕向諸紳畫題,惟徐亮生持議不合,不肯署。至寓山,袁父母過訪。先是,姚江有文學朱思行以拳勇募兵,為同宗所首;袁與立父母杖殺之。通學以無罪殺士激變辱邑令,于公祖下邑慰撫;袁與立乃趨省訴之當事。姜端公使者來,附一塘報,知賊攻金府,適臺道兵至,康參戎與蔣遊戎合兵分門出戰,大勝;逐奔數十里,斬數百級。賊已窮困,乞撫。乃作字與王教師,令之隨端公立功。薄暮,同翁艾弟赴酌彤園;看梅,遇雨。得朱叔起書。作書與沈二守公祖。
初八日,雨。與內子及兩兒入城,至外父家;諸親皆集,舉五簋於遂初堂。午後,訪緝菴內兄。值沈素先,知其欲迎撫軍黃跨千公祖,乃作一函附之。泊舟長橋,邀張毅孺一晤;適姜光揚至,亦晤之。晚,宿於外父齋頭。
初九日,霽。早起,拜外父七■〈裹,失代果〉之壽。是日,傳許都已就擒。及得沈二守回札,余武貞、金楚畹至外父家相晤,知果然矣。與內子、兩兒歸;舟中作書與宋君東璧及鄭玄子。抵家,尚早,與陳長耀、馬九嘉至寓山。值趙公簡、陳天若、程爾瞻,酌於梅坡之下;有月色。
初十日,倪獻汝之僕入都,賫公疏;來別。至寓山,時驚蟄未至,忽聞迅雷;許都與同黨六十四人,於是時決於省城矣。午後,■〈土強〉頭諸友以鄉兵事來商。高友漢章從陳臥子公祖撫許賊歸,備言臥子單騎入賊巢、許賊就撫情節。是日,奴子從武林歸。因再作書與宋君東璧、鄭玄子、姚玄叔、王仰林、方柏、任玉仲直指,即令奴子前迎張軼凡。
十一日,風,寒。攜家眷至寓山。方無隅仿張軼凡之製,纍石於歸雲寄。予與內子定居於遠山堂。作書復徐貞菴父母。先是,姜光揚以許賊就撫為慮,作書復之。
十二日,何芝田以賀歲至,邀王雲岫來候。張介子偕其令郎及汪斗潭、姜繹受、謝允中舉酌四負堂,懸燈曲廊,繁星照水。諸友奕罷,仍演戲為樂;金大來、奕起姪亦預焉。
十三日,令理兒偕諸教師出。張介子與諸友飯於梅花閣,仍登山縱觀。季超兄至,共看村社迎神於柯山。歸而吳玄素之令郎亦至,士女遊者駢集,舉酌四負堂;觀止祥兄小優演戲,諸友亦演數齣。以寒甚作雪,留介子諸友宿咸暢閣。是日,鄒汝功來。
十四日,張介子別去。張毅儒過訪,與鄒汝功同酌於咸暢閣。督石工鑿石於半斜川,以為種竹之所。因燈夜,薄暮抵家,拜先像;欲至化山拜墓,以寒雪止。
十五日,聞徐心水自甬東來,亟遣迎之,則以小舟至矣。一芹未備,先小酌於梅花船,再舉席。不數杯,即別。座中傳予在都回奏弊政三疏,已擬嚴旨。偕班兒抵家,拜先像。至山,有村中人來演雜劇為樂。翁艾弟及諸妯娌皆出觀燈。是日,移太古亭於園前水畔。至夜,月色皎然,為五、六年來所未有。
十六日,邀錢溪雲定建莊之向。董天孫過訪。予偕溪雲抵家,陪王摶九舅及諸表兄席。得吳祖洲書,言左三山報金華之變,參及朱未孩;乃作書解之。又為茅一帆致書郭天門撫軍,且附一書候錢堅白座師。
十七日,趙均衡同陳臥子公祖自婺州撫賊歸,過訪;備詢許賊受撫之事。同之抵家,共諸教師一飯。王海岳送姜端公至婺歸,得端公及王諧五公祖、徐貞菴父母書;大抵婺人恨許賊之深,以許賊不宜撫,尚有窮治餘黨之意。午後,長婿姜天梧回門,迎之:茶罷,共兄弟子姪出寓山舉席。留姜婿宿八求樓。是日,潘宗魏同茅一帆令郎來晤。
十八日,德公先兄百日之期;抵家,哭奠。為茅一帆致書於呂東川,又作書候王諧五公祖。出代兄弟備席演戲,延姜婿。是日,託方無隅拆屋於梅里尖,以建莊開土。
十九日,姜婿至予家,謁兄弟子姪。予在山,作書復袁與立父母及鄭玄子。午後,看柯山舊屋,將為莊居。即偕姜婿及金大來、翁艾弟至彤園訪王雲岫,又觀戴章甫書舍。
二十日,雨雪。二守沈公祖自武林歸,過訪;出於宗祠前舟中報謝之。送姜婿歸。定船枋之址。戴我州及沈表叔過訪。齊企之同會稽庠廩友史、唐諸君以金振玉師貢事,來晤。午後,府幕唐茂齊過訪,為莆中所取士也。晚,作書候余季蘆父母。
二十一日,霽。方無隅卸屋於竟志堂,季超兄出別。至雲棲,延徐伯調至,理、班二兒拜從,金大來亦預焉。託陳長耀過武林索逋。晚,季超兄偕沈求如、王大含、呂梅夫、鄭奠維過訪,為挽留袁父母事;呂、鄭二友過武林迎袁父母,留沈求如、王大含宿八求樓。
二十二日,同沈先生、王素廉抵家。有僧釋化持王我師素廉書,募修梅子真祠。發舟,舟次作書,遣教師金蘭之候袁父母。至蓬萊驛,與沈、王二君別。作書復浦文學龍淵、周山人永肩及王我師素廉。至偏門,延王施仁、忍衣師看病,乃知予生痔,且成漏;蓋已八、九月而予不知也。暇則點定「鄉兵」一書。一鼓抵莊前,是時微雨。
二十三日,大晴。入化鹿山,晤金士望於西渡草堂。及於山中,會爾思諸君並僧眾;乃知三宜之去,以不欲住顯聖,非盡因諫予造園不納之故也。予已作一書,同季超兄書命僧圓見留之。歸舟,又作一書寄入雲棲,託季超兄留之。薄暮,從五雲門入,出西郭門;二鼓抵寓山,即雨。
二十四日,雨。得柴雲倩書。郵致蔡韞先札,附書於季超兄,託戴二十兄同方無隅督之豐莊。姜婿來迎長女歸。作書於姜光揚留于太公祖,聞有請告之舉也。得于公祖書,以新兵、鄉兵去留相商;走筆復之。
二十五日,晴。與內子同登梅花船。聞諸紳以許賊之平,拜謝公祖、父母;予以請告,不入城,乃作一字達之。午後,延王雲岫、潘鳴岐、潘完寧小酌,錢克一同翁艾弟亦與焉。清唱罷,令止祥兄之小優演戲;乃別。
二十六日,胡輪金過訪。甬東友林君曜隆賫常州守傅晉公書來,傅以病求去;為致書於鄭鴻逵、周梓山、張太羹。金振玉師來晤,目尚未明也。蔣安然扶病過訪。晚,留林友酌咸暢閣,別去。鄒汝功同姚江諸友以留袁父母至武林,來晤。是日,為寧方兄致書錢聖霑父母,又商鄉兵事。
二十七日,以小舟觀西澤及柯山卸屋。劉迅侯過訪;王大含、呂幼嘉亦過訪,出邵友以貫贈予扇頭詩。陳長耀自武林歸,得鄭玄子、姚玄叔、黃參戎斌卿書。夜大風。是日,又得袁父母回札。
二十八日,早,得來威遠、姜光揚、周惠雲書,即復之。內子遊湖塘胡氏園,予送之登舟,即抵家。晤徐伯調。得王修仲書。至山,孫鐵骸過訪,史家二甥亦來。得粵西撫臺林淡生書。鄒汝功偕姚江宋友麟芳等四人來晤。為蔣安然所求,作書鄭十師。薄暮,袁父母過訪;留小酌,以「勿介介於窘辱」寬之。得任君時策書,復之;任,甬東人,新與道瞻姪結親。又作書復王修仲。是日,冗甚。
二十九日,作書三通,復林淡生公祖。先是,予四十初度,親友舉分以賀。予自製一屏,雜引寓山諸勝以為壽;每景,陳長耀採古唐詩為題,又集古唐詩賦之。是日,邀沈友昌期、昌言、潘友致道、濬道、琦璉、應晃、朱君明科,舉酌申謝;餘皆辭,翁艾弟出陪。是日,得徐虞求書,大為陳臥子公祖頌功。
三十日,豎豐莊門堂二屋。先將於南園搆屋三楹,以其一為無跡施茶之所;因煞方,乃止。薄暮,與孫鐵骸、翁艾弟至恒圃。是日,奕遠姪至山,言陳臥子將過訪。作書復徐虞求,附書張軼凡。
二月初一日,靜者軒後牆始竣工;山之上,便於關鎖,予乃移居為養病之地。教師何瑞斌、朱奇英從陳臥子公祖剿賊歸,同諸教師俱來;乃舉酌贈金而別。午後,會計泥水工帳。顯聖僧持季超兄字來,又作書挽留三宜師。
初二日,季超兄自雲棲作道場歸;即同抵家,舉文昌之祭。晤范裒生、呂幼嘉。還山,再會計泥水工帳;微雨,適上虞令余賡之過訪。薄暮,與內子看櫻桃花於宛轉環。燈下,與陳長耀會計歷年應輸正供,凡分毫必補輸焉。作書候陳臥子公祖。復邵友元禎書。又作書朱叔起、王大含、何芝田、吳祖洲,促鄉兵一事。
初三日,督工涸水以取土。至靜者軒閉關,延醫李充陽治痔疾。鄭九華自剡中來,張介子以文几為贈,且為初六日小酌之邀,又贈古玉絃子覆手一枚;作書謝之。午後,陳海垣以夙逋過訪。作書賀黃跨千公祖;且言吾越應置千兵,及改鄉兵、留新兵事。
初四日,聞陳臥子公祖將訪,趨候於本村,則知尚在武林也。季超兄午後來靜者軒,同孫鐵骸啜茶約室而去。
初五日,託方無隅鬻犀杯於奕遠姪。子與鄭九華於八求樓會計泥水工帳。劉平林至,不晤而去。
初六日,李太醫是日調理痔病。參戎王君斌卿過訪,談於臥榻;王雲岫同姜質夫亦來訪。任正則自宜興過訪,留宿爛柯山房;詢首揆周挹齋自裁之事。因聞其臨終作五言律詩,又聞其十子之謠。
初七日,以盜賊誣攀,致書於沈二守公祖;又以地方設兵及姚江事,商之陳臥子公祖。晚與任正則看月友石榭,因共李充陽小酌於四負堂。
初八日,歸雲寄之南新館告成,仍以「試鶯」名之;余移居養疾。午後,大風。熊雨殷掌科過訪,同任正則晚酌館中。
初九日,以肩輿出看莊屋。王雲岫過訪,留同任正則酌於試鶯館。是日,為予定新築浮景臺之趾。於臥榻作書,附任正則候毛禹門。莊僕祝茂至,作姚玄叔書付之。
初十日,任正則別歸宜興。吳祖洲過訪,言闖賊入秦之事。得周梓山書,知予乞身之疏已上。又得金華令徐貞菴父母書,託鄭九華復之。
十一日,徐伯調、錢克一來問余病,季超兄、翁艾弟亦至;同飯於試鶯館。
十二日,奴子從嘉興歸,得張軼凡書,知望邊可至。姚玄叔為新城令陸瑞徵父母介紹,予扶疾晤之,託鄭九華、方無隅陪飲於四負堂。季超兄至,為田玉振致意。予料理中區鄉兵團練冊,得朱叔起示白洋鄉兵姓名。
十三日,李充陽太醫為予調治痔疾,至此八日矣,稍能步履。得張毅儒代予作序文二首,予作書謝之。又作書諸親,催鄉兵團練冊。是日,得李洧磐書。
十四日,卸舊居船枋移於寓山。予臥疾梅花船下,陳臥子同奕遠姪過訪,即於臥榻細談,扼腕時事。意欲仿唐肅代建東宮為兵馬大元帥,以南樞副之;為鞏固東南之計。比去,已日暮矣。得外父書,知朱未孩至越城;作書遣人候之。
十五日,徐伯調同兒輩出看桃花於梅花船上。徐日觀令孫過訪,不及晤而去。頃之,道臺王諧五來,予以病再三辭之不得,乃起櫛沐見之;商地方增餉、設兵之事。朱叔起、朱季方同于穎長、陳臥子兩公祖亦過山中,並商地方之事。是日早,朱未孩過訪,談於八求樓之臥榻;餽予杯儀,不受。及別,致書又餽予;作書堅卻之。為改前致王雷臣書,付去。又得東陽令姚戊生書,亦於臥榻草復。
十六日,稍閒。
十七日,迎張軼凡至,纍石於歸雲寄。內子至外家。種柳寓園門前。陳長耀自城中來,託方無隅卸屋於周家橋。
十八日,方、陳二友移桃柳於北堤。予肩輿出,坐於踏香堤畔,周順山攜酒同李充陽小酌。吳祖洲書索吾鄉告變公疏。
十九日,以肩輿至靜者軒,同張軼凡看新置牆垣。無跡師過話。是日,桃柳始竣。得秦履斯書,言南糧追比之苦;即作書封送陳臥子公祖。季超兄出與諸兄共談豐莊之前,又小酌看花梅花船上。
二十日,種桕於踏香堤。予臥疾梅花船上,微雨。呼二兒出,候內子城中至。是日,託鄭九華買樹於城中。得姚玄叔書,知余乞身之疏不蒙聖允;作書復玄叔,又向商詠熙索清莊租。
二十一日,呼蕭山竹工修笛亭;張軼凡刪石於友石榭傍,纍高峰始竣。季超兄出,共估瑛石之價,欲售之陳彥升。遂邀張軼凡同小酌於梅花船,候錢溪雲不至。是日,王雲岫過訪。
二十二日,予痔病漸愈,已能步履。託鄭九華作文奠夏姫仲太夫人。同無跡師分撥寓山之田與莊僕耕種。
二十三日,呼航塢山匠築石牆於虎角菴。予買舊屋,有爭之者託陳青麓二友來,予為處分而去。吳甥同一上人撫琴於咸暢閣。午間,馮鄴仙之夫人及其兩令郎與應佛大、周紀麟來;內子陪馮夫人舉素齋於四負堂,予邀馮、應諸兄同酌梅花船。又邀袁六卿、馮年丈內人診脈。
二十四日,奉關聖及金龍神還戲願,演「鸞釵」、「繡襦」二記。王雲岫、徐伯調、金大來皆來觀,因舉五簋之酌。
二十五日,託方無隅卸屋於周家橋。又演「連環」、「浣紗」二記奉關聖與金龍神。尹大兄、王伯濤同能仁寺上人來索募疏。予改董天孫寓山涉增入新造諸景,致書求陳臥子作園記;另一書與商地方之事。得金華令徐貞菴書,即復之。是晚,舉酌絳雪居謝李充陽太醫,徐伯調共酌。
二十六日,大雨。李充陽別去。王雲岫來,邀看梨花。予料理東、南區鄉兵之冊。得常州守傅晉公及周梓山、張太羹書,即復之。又從周梓山得吳磊齋、蔡培自京中寄來書。薄暮,與翁艾弟邀張軼凡、鄭九華、方無隅同酌於隱閣。
二十七日,辰後雨霽。徐晉伯、徐子高二文學過訪,啜茶於靜者軒。鄭素予遊戎過訪,高圜公亦至;共酌於四負堂。圜公言何愨人將過訪,不至。得姜光揚書,言南中之事;作書答之。致書與王宛委、吳祖洲、邢吉先,催鄉兵之冊。又作書候夏姫仲、陳君益。
二十八日,姚磊齋欲過訪,不至;遣人於西陵候之。寧方兄早至,披衣候之;云已去,方作書與之。又至,若相別者然。
二十九日,清明;至密園,拜德公兄柩於曠亭。至樓上,簡廢紙賣銀。至寓山,作書致黃跨千公祖,以書稿致田玉振。是日,微雨漸霽。
三月初一日,聞寧方兄之變;至其家,哭之,攜眉兒以出。與內子觀新造花棚於選勝亭,植木香於棚下。託陳長耀掘竹禹穴;晚,秉燭植之幽徑。
初二日,趙伯章過訪,託鄭九華陪之。邢吉先又過訪,留酌之咸暢閣。觀「皇明世法錄」,輯「防邊」一書。內子至外家拜墓。及晚,予至寧方兄家送殮。
初三日,郁君天香屢以書札干謁,至是過訪,留飯。是日為上已,西府海棠盛開,方舉一簋之酌;值謝天章同奕遠姪、翁艾弟及兒輩至,遂共酌於試鶯館。晚,陳長耀來。
初四日,鄭九華歸剡。進內宅,以先太恭人諱日舉祭,同天章分胙世經堂。是日,弔寧方兄;至晚,為處分其產業。更餘,同內子冒雨至山。邀李充陽太醫,晚至。作書別姜光揚。沈二守惠新茗,亦作書謝之。馮鄴仙夫人使者至,作書贈其令郎靈璧、太湖等石五種。
初五日,會計泥工。廣原縣尹李公肇開過訪。午後,潘鳴岐、王雲岫、潘完寧、潘益儒、潘宗魏共舉五簋之酌於四負堂;與席者,張軼凡、陳長耀、戴逵明、方無隅、翁艾弟、二兒。邀錢克一、金雲生、李慰蒼以絃索歌曲侑之,又侑錢環中女樂四人。及晚,復向西澤呼女優四人演戲數折,極歡而罷。
初六日,同陳長耀拜張神於柯山;登一小阜,可搆書室,意甚樂之。訪吳祖洲於州山,不值。午後,方小憩於梅花船下,吳祖洲過訪。稚子姪為族中所毆,彼此來訴。
初七日,作書致龍射斗年兄、蔣南蔭父母、任正則文學、吳名山親丈。鬻犀杯、詩扇於陳夢卿。同內子看筍竹圃,因飲茶於絳雪居。晚,與諸君觀牡丹於瑟疄。
初八日,與張軼凡、陳長耀、方無隅發舟,待王雲岫、姚完赤於柳西別業;抵偏門,共遊張介子瑞草谿堂,值王子樹。張軼凡便道晤鄭涵一,予便道晤李玉完。同至西施山房,王雲岫舉酌而別。予輩至曹山,遊護生菴,宿於暢鶴園。時月色甚皎,共步獅子巖之贈雲亭,臥於野絃閣。
初九日,遊旱蕩陶文孫所造精舍,今為女尼菴矣。發舟,途次值陳臥子公祖拜訪,得其所作「寓山賦」。抵陶堰,邀陶去病共觀陶虎溪所造新室。至樊江,步橘城居士菴。飯後,抵禹穴訪金楚畹,沽酒村店,乘月而歸;得七言律二首。
初十日,熱甚如中夏。翁艾弟同潘楚章以鄰人事相聞。與張軼凡商內室及竹圃興造之法。沈友以潘楚章事過訪。晚,與諸友共酌瓶隱,賞牡丹,即餞別張軼凡。予至家,登舟拜墓。
十一日,微雨,旋霽。抵化山拜掃畢,歸途小憩於西渡山房,時季超兄先住此已半月矣。登舟夜行。
十二日早,抵寓山。作書與鄭玄子。田孺儶公祖遣奴子過武林定舟,莆友陳成泰持黃副戎斌卿書過訪。張軼凡別去。是日,又作書致陳臥子。
十三日,至寧方兄家,處分其族中相爭之事。坐紫芝軒,作書復錢欽之;且為孫弁致書漕臺白函三。留陳友小酌四負堂。駱周臣至寓園,買予詩扇。徐伯調晚出,小酌看月。
十四日,邀吳祖洲至。何芝田偕浦江傅友過訪,方共飯於梅花船,陳臥子公祖至,共祖洲舉五簋於試鶯館。時陳公祖已轉銓部,即與言別,得其所作「試鶯館絕句」。
十五日,同內子至家,束裝;予整書架上,以披閱者載至咸暢閣。江頭宋友及祝友大對先後過訪。託陳長耀較正米租之籍。
十六日,橘城陳居士偕其令郎攜桃、橘二種見惠,王宛委過訪;共小酌於四負堂。王白嶽、謝雲生同會稽學師游園予至,晤之。鄭九華同其令郎至。
十七日,為嵊縣蔣父母作頌序。王友朝宗過訪,言荒區之事。沈二守公祖名諫者過訪,留酌於梅花船;與之同遊柯山,再酌四負堂,乃別。晚即發舟。
十八日,早,抵夏履橋;值雨,旋霽。與班孫兒以肩輿至資壽寺;拜掃畢。及暮,抵寓山。王南華惠予古柏二株。
十九日,微雨。于太公祖過訪,趨至舟中晤之。先一日,翁艾弟移居予新宅,乘便看之。橘城陳居士以買予使女,復同令郎至;同鄭素予參戎共酌於四負堂。晚,為石工會計。得沈二守公祖書,即復之。又得金楚畹書。鄒汝功自姚江過訪。
二十日,邀王雲岫會計各作工帳,小酌於試鶯館。以鄉兵冊劄繳錢父母、沈公祖,作書與之。又作書候林淡生公祖,託照磨唐公祖致之。晚,身發熱,且牙痛。
二十一日,微雨。內子別外父,予以病不能去。作書復朱惕菴。雲間生王別駕逢年過訪,董天孫、謝天章及徐友天麒皆過訪,亦以病不能陪。與戴逵明發各作之價,蓋水明廊、水閣一帶僅外觀與莊奴所居耳,而費頗多,心甚悔之。徐亮生北上過訪,予扶病出晤。
二十二日,山陰錢父母、會稽楊父母、上虞余父母、嵊縣蔣父母、唐公祖共過訪,以病不能出陪。王雅夷素兄過訪,且攜十二舅草花數種見惠。予喉間作痛,覓醫調治。潘鳴岐攜二子餽贐並諸親友至者,一概卻之。晚,王雲岫攜酌,予不能出領,與季超兄、金大來共酌而散。先一日,陳公祖辭郡。是日,中途以書至;於枕上答之。
二十三日,陸三應自吳門過訪,得鄭鴻逵及顧掾史稟。留三應宿梅花閣下,畫「寓山圖」。是日,予熱退。同徐伯調及季超兄、翁艾弟看花於瑟疄,作別。
二十四日,晴霽。王予安過訪,託季超兄留飯。予同鄭九華、徐伯調、陳長耀、陸三應、金大來及二子從俗例耀裝至柯橋,小憩於融光寺。歸途值張酉度,令之選日。抵山,發起馬牌,以書別公祖、父母。以歲入米租託戴逵明收取。潘敬渠、潘鳴岐、潘完寧攜席,共酌於四負堂。
二十五日,應酬少減。與王雲岫周視山中諸亭榭,戀戀不忍釋。
二十六日,卯刻,從寓山發舟。抵家,別宗祠,諸兄弟舉酌,鄭素予、李充陽來送。得沈二守及昌化劉父母鼎二書,即復之。未刻,長行。得鄭鴻逵公祖書,知西北事孔亟,真定已破,河北三藩王皆至廣陵。是日,雨;竟夜前行。
二十七日,霽。至江口,因風大,暫憩於彼岸菴,乃湛然師所建也。值張毅孺、趙孟遷,共話菴中。日薄暮,風定;乃過江,住偶居。姜婿送予至此,共泛湖艇,看犀杯於昭慶寺;值張登子。歸寓,錢塘顧父母咸建來晤。
二十八日,出晤顧父母,投各公祖、父母刺。晤撫軍黃跨千公祖,知史道鄰大司馬欲勤王,索浙餉十萬。鄭玄子來晤於撫軍賓館,又值袁槐眉。便道訪姚玄叔,飯於其家。與武弁沈君櫆春相晤。歸寓,于穎長公祖、黃跨千公祖相繼過訪。鄭玄子兄弟攜榼過酌。卷差、書吏與承役賫止祥兄書,來迎。
二十九日,會姚玄叔於祖山寺,向陳元儒問卜。予問行藏,得「革」卦之九五大人虎變,言不能求歸,且有殊擢。又問家眷之攜,得「師」卦之行險而順,去亦無恙,但有勾留之意耳。出晤陳玄文、盧牧洲兩公祖,為餘姚袁父母申公論。又拜客,仍飯於姚玄叔家。值高友待聘,晤談。出正陽門、過萬松嶺,拜葛屺瞻年伯,留酌其家,且以湖艇攜榼送予至偶居。顧如心父母邀席。予以西北之事決裂至此,君父之憂,臣子誼豈能安!乃盡撤戲唱,止數簋坐談。他席,則盡辭之。是日,得外父及陳臥子公祖書,即復之。又作書復朱未孩。
四月初一日,出拜諸客。晤袁槐眉。吊湯式玉之年伯母。訪熊魚山。行二十餘里,飯於柴雲倩家,汪然明來陪。再出,晤陳君益。
初二日,以湖艇至昭慶,訪沈大行宸荃及吳二如於剩園。登輿,晤于穎長公祖。訪鄭氏三昆。又飯於姚玄叔家。高友同勞友俶朗來晤,鄭玄子亦來晤。熱極作雨,暫臥,起。抵寓,則季超兄已迎至矣。蓋日來聞西北孔棘,京城戒嚴。有云督師李括蒼兵潰自裁者,有云東省劉帥已叛者;有云賊分三股,一由宣大、一由畿南、一由開歸者。乃邀季超兄來,決予進退。高圜公亦自海寧來晤,留之宿。是日,作書致黃跨千、陳玄文兩公祖。
初三日,雨。王雲岫來迎,共袁玄叔商遣家眷先歸之計。翁艾弟、奕遠姪皆送予,至是先歸。午後,出晤謝象三。歸,與季超兄商且閤定計行待前途為進止。錢用甫自越來,過訪。
初四日,季超兄歸,姜婿同長女亦歸。出訪客,晤錢用甫於撫軍賓館,託其詢蕪湖左兵之信。又晤馮眉仙,知天津甚危;其兄留仙書詞多訣絕語,中朝有主議南遷者。午後,出關外,同馮眉仙、馮躋仲候馮鄴仙,不至。值陳彥升、陳彤垣來候予,談於其舟中。飯於周月樵家;冒雨而歸。
初五日,霽。決先遣兒媳歸之計。出晤何愨人,商招練之事。晤吳祖洲於鼓樓前。得錢聖霑父母書。欲出候潮門會馮鄴仙,則已渡江矣。與徐伯調言歸計,予初欲稍滯武林觀變。與陳長耀泛舟,卜寓不得,訪商詠熙而歸。得謝象三書,言賊尚在晉;且借觀其邸報。
初六日,季超兄附一字於王予安,言家眷斷宜歸。訪予安於剩園,云其令郎茂遠書來,道皇上二月二十三召對,人情洶洶;至賊圍京城,則未確也。呼史道鄰差官,詢南中近狀。作書與季超兄、翁艾弟,託以子婿,且書誡諭兩兒之語。是日,傅晉公以毗陵太守告歸,來晤。
初七日,再作書與外父及王大含。遣理兒及長媳與姪女歸,留班兒、次女同內子行。以肩輿出訪姜箴勝、吳祖洲、傅晉公。午後,與陳長耀、奕起姪看犀杯,鐫圖書於昭慶寺,邀吳二如飲茶於岳墳前。步至孫鐵骸居,看花、啖豆。
初八日,聞王予安寓中被劫,走候之;值馬巽倩。與內子泛湖艇訪李錦城,即同錦城兌易犀杯,得佳者二;小泊芙蓉。午後,同鄭九華復至昭慶寺,聽徐僮絃索。值雨,作書致任玉仲公祖、顧如心父母,觀邊備之書。鄭素予晚來晤。
初九日,得吳祖洲書,言都門家報,賊尚未至畿南,劉帥亦未叛;群臣有議遷都者,皇上堅持不允。予即訪祖洲;且至師姑橋訪余龍江之子,因其求予墓誌也。歸寓,雲間太守陳蓮石之乃翁名鼎者來晤。得季超兄書。
初十日,出訪陳封翁。歸寓,將登輿,又得季超兄書,言劉先生倡義保固東南,欲予且留省下為鼓舞人心之著;然勢不可留矣。午刻,到舟。與姚玄叔步肆中,訪日者。抵北新關,晤王君孫章。舟次,作書致王諧五公祖、楊屋山父母及王雲岫、潘鳴岐諸書。出關十餘里,泊。
十一日,過塘棲,姚玄叔以夢兆不佳,別歸。蔡韞先來晤。又晤鹽臺李梅谿公祖,言唐通、吳三桂之兵已入援;又聞王鐵山恢復三邊,李賊將精兵撤回關中。薄暮,抵崇德。勞友俶朗、高友待聘來晤;邑令解蝶齋亦來晤,即於郵亭報謝之。正初所遣倪鴻寶家人上公疏者歸,出京於三月初八日;持倪鴻寶、吳震崆、吳磊齋書,言賊席捲秦、晉,攻宣、大舉朝憂危。磊齋又言予差宜且竣;不然,恐於衙門事體不便。又,張二酉姨夫家人自淮上來,言姨夫已有變,為之涕泣。是日,作書致謝親友甚多,不能悉記。
十二日,午前,至嘉興。舟徑行南垣,羅訒菴以催南糧至此,來垂顧;乃泊舟郵亭晤之,商吾鄉折納糧米之事。嘉司理孫君昌祖亦來晤。值杭幕宋君東璧,乃晤之;示以鄭玄子及沈素先書。舊役顧達科來迎,吳邑二尹王君日純亦遣人來迎;令奴子附其舟先去製衣。晚泊平望,嘉二守聶君胤緒以奉撫軍命來阻藩王及詰奸徒駐此,來晤。平望武弁梅君名亮者亦來晤。是日,舟中作書致林平山及沈二守、錢父母及諸親友。又為南糧事改折,恐價值太昂、有累於民,作書致羅訒菴;又作書王諧五,託其轉達。
十三日,上午,至吳江,邑令葉敬甫來晤。文學吳君國鑰、張君藹、浦君龍淵先後來晤,因留浦文學寄鄭素予舟中,校完「救荒全書」。薄暮,至蘇州,舟徑行。作書與撫軍鄭鴻逵。又因黃撫軍跨千公祖遣武弁護予,作書回謝之;內言入援之事。以不得晤,李灌谿先一日遣奴子持書以候,且致一芹。泊舟下津橋;陸三應來,宿於舟中。是日,作書與季超兄,且訓理兒。又作書致劉念臺、吳期生諸縉紳,且誡諭寓園灌園者。
十四日,放舟數里,李灌谿追及;談久,勸予閒局,何乃冒險!宜拜一疏徑歸。予甚感相成之誼。且聞西北情形,蔡雲怡已殉難;孫白谷逃入甘肅,已能自成一旅,有搗三邊、牽制闖賊之意。及抵滸墅關,晤關使者張吉友;言其僕人自青州被傷,值中貴賫密詔令左良玉勤王,亦被殺。宣府已陷,朱勉齋死甚慘;且陷昌平,京城於十八日被困矣。又言:馮留仙已遣眷歸,而自出勤王。別去,作書復周梓山。舟行,有登萊監軍新招兵為盜被護予哨舡所獲,予乃呼其領兵都司沈姓者令治之。晚泊望亭,荊璞巖年伯相晤。
十五日,舟次作家書,意在暫停中途,以為引病之計。午間,至無錫,邑令郭君佳胤來,辭不見。託陸、陳二友先至惠山,覓奏儼海年兄之棲隱園,遂借寓焉。作書止祥兄。朱絃菴與鄭素予作別,同奕振姪至南都。又作書與張太羹。遣奴子至鎮江,且遣丹陽接役歸。
十六日,閩中門人郭介菴自部門觀政歸,來謁,言阻於豐邑者月餘;備言高杰原系降賊,今踞徐州,其情形甚叵測。且言晉江相公人尚有自三月十七日出門者,途中皆賊營矣。留飯,深談而別。留家奴,持諸書歸家,致別諸親友與鄭、陳諸兄。步遊鄒愚谷之聽雨軒、金薤臺、蔚藍堂,遇微雨而返。
十七日,坐棲隱之水軒,校訂「救荒全書」。與諸友遊鄒園之天均堂、禮塔坪、菩提場及文靖書院前之聽松石。薄暮,又與陸三應小步街市歸。
十八日,校「救荒書」。午後,同內子遊鄒園之翠輿樓,仍至天均諸勝,乃返。
十九日,李灌谿以予出處相商,特耑役致手札,甚惓惓焉,謂必拜病疏為合時義。得鄭鴻逵、陳臥子兩公祖及雲間太守陳蓮石書,皆即答之。臥子憂心時事,以為必宜通海運、致本折,與予意合;且以辭疏及夏彝仲書示予,託陸三應以書。晤李灌谿、吳遊戎志葵,詢北來之信。姑蘇醫者錢振河來晤。薄暮,登錫山,自東嶽廟至塔上而返。
二十日,吳遊戎遣健丁來護,且致淮上塘報;知漕鎮與總漕意不合,而山東劉帥之兵且有下至安東衛迫近海州、宿遷者。奴子致張太羹書,言予斷不宜返棹。金正希至京口,邀江南諸老共商勤王之舉,迎予亦至京口。午後,以肩輿遊秦氏之芙蓉湖上草堂;又遊侯氏之碧山草堂,見杜鵑盛開。坐綠晝軒,鴻池清爽;門外即惠山,林木修翳,真韻人之居也。又步至秦氏之棲玄草堂,抵暮乃歸。
二十一日,以進退莫定,早起,求籤於唐御史中丞張睢陽公之神;又問卜,且託鄭九華至城中灼龜。皆云赴任為吉,張神籤有「過了二、三歸七、八,袖中抽出好金蛇」句。午後,步溪橋,登秦氏之豐鄉樓。由村家出九龍山下,再至天均堂,坐橋廊上,共諸友商進退;畢竟以時方危迫,君臣之義無所逃,引病此際身雖安而心甚不安。又訪林渠上人於煙鬟洞,亦鄒愚谷園中之一勝也。陸三應從吳門來,述李灌谿語;有王姓百總三月十七日自都城來,道消息甚棘,外城有「不保」之語。遣健兵致書李灌老及吳遊戎。
二十二日,訂「救荒全書」。無錫之紳衿聞予寓此,有來過訪,如王中訒、王崇巖、曹玄宰、秦儼海,他孝廉、文學皆不能記;皆以病辭。李錦城之使者持莊素鶴回函至,乃附書與錦城。
二十三日,與諸友登錫山,入紫竹菴,憩於佛閣,轉至翠輿樓啜茶;內子亦登錫山。歸得李灌老書,仍以暫待引退為是。及接朱絃菴與止祥兄書,則以大義相勉,謂斷斷無中途遽返之理!乃定計入南中。及晚,鄭素予來,傳止祥兄意,促予履任。得吳遊戎書,傳流賊偽牌已及淮上。武林揮使孫君洪泰來晤,為改一書致漕臺白函三。
二十四日,作書答朱絃菴,令其接役先歸。作書致張玉笥,時方受命總督浙直,乃與言用人之道;附鄭素予將去。秦儼海垂顧。別陸三應,登小舟,遊放生池,夜行。
二十五日,辰候過毗陵,遇潞藩舟南下。任正則文學自揚州歸,晤於舟次;言三月二十六日尚有人自北來,言德州已破,賊尚在保定;神京無恙。又傳鄭超宗言白廣恩自居庸歸正,合我兵得大捷。舟夜行,抵丹陽。
二十六日,於丹陽從陸,刷卷承差及皁役沿途來迎,小憩於白土鎮。飯罷,再行三十餘,抵句容,駐巡撫衙門。署篆應天別駕沈涵若名循者來晤,出止祥兄書,乃知系年家而與止祥舊交也。沈方整練鄉兵;是日出城,迎者甚眾。
二十七日,於署中閱縉紳簡應拜謁者,又閱刷卷事宜。沈涵若再晤,本差書吏來迎。薄暮,柴蓮生自南都來,道三月十九日燕都之變甚確,先帝與后皆身殉社稷;為之徬徨徹夜。
二十八日,早,別沈涵若,即起行,飯於淳化巡司。朱絃菴及止祥兄俱遣僕出迎,乃知倪鴻寶、李懋明諸公有殉難者。時家眷已先行,乃遣家僮追語「且勿入城」,同宿於正陽門外之玄真觀中。南都諸紳及屬官循例來迎。太常何大瀛來,知南都於二十一、二日已知北都之變,九卿科道及內外守備連日會議,於二十七謁陵,定議迎福藩。是日,告之太廟,僉花押;而大司馬史道鄰先於二十六日具啟迎矣。止祥兄與朱絃菴來,予意欲以刷卷印出於浙直催戰船、兵餉共來守江;而止祥勸予且無出。
二十九日,早,謁孝陵,即入朝陽門。先晤姜燕及,云定議之時,勳貴詈及文臣,且有以「不欲迎福藩」疑姜者;蓋云東林諸公曾因爭並封、爭梃擊,有宿憾也。然燕及云:『我輩享神宗四十八年太平之福,今不立其子而誰立乎』?晤呂東川於兵部火房,袖中出馬瑤草書云:『已傳諭將士奉福藩為三軍主,而諸大帥且勒兵江上以備非常矣』。又晤程芸閣,即至私寓,蓋系少司寇宅也;陳長耀已移行李至。東寧伯焦君夢熊及呂東川皆來晤。予即出,到刷卷之任。屬官參謁已,予以國有大變,且撤刷務。飯畢,歸署。又晤總憲張藐山,語甚投合;張以「社稷有靈,得公來同心」。先是,予兩會呂東川,以出催戰船、兵餉商之;極為首肯。至是,又作一書與訂,促其咨文勘合;而且致書吳弁志葵及張太羹,令其以舟來迎,且令家僮僱夫馬先送內子歸。
三十日,傳福藩舟已抵觀音門,乃趣至燕子磯。小憩茶菴,值謝海觀父母。抵舟邊,訪〔詹〕月如及同臺郭六修、朱慎旃、周春霽。頃之,左三山亦來,共語欲固江表,須立藩鎮;因得觀福藩復史道鄰書,言「止欲避地浙東耳」。少頃,以次進謁。先勳臣,王對之慟哭。再九卿,以及予輩科道。時省中止李毖軒,臺班予為首,行禮;王以手扶掖者再。予過,奏請出都督催。時王方遜謝不遑,云此等事,與諸大老商之。賜茶而退。歸寓,再作書與呂東川。易肩輿至內子寓,時已遷正陽門外之民家矣。因與鄭九華商進止,遂止宿焉。
五月初一日,黎明,入城至寓,易冠服;至水西門,則王駕已興矣。予與諸臺省及鴻臚卿朱菊水皆前導,九卿扈於後;由外城詣孝陵,由西道入門;蓋東門乃御道,王遜謝不敢當也。行禮罷,徘徊享殿上;詢懿文太子陵,遂祗謁焉。少憩於更衣之所。予先與史道鄰、呂東川談,史遂及更督、撫事。及是,群臣先出陵門以候,予輩仍導駕入朝陽門。軍兵一駐營於大教場、一駐營於陵前,沿途仍有擺列。所過民家,俱供香花,縱市人瞻仰;都人以紗燈數百盞來迎,生員、孝廉時有伏謁於道旁,人情4懽。傳者云:本日五彩雲現,先一日有大星夾日、江中浮大木數千株,皆瑞徵也。王駕至東華門,步行過皇極殿基,謁奉先殿;予輩皆同行禮,仍前徘徊。少頃,出西華門,即駐蹕於內守備府。百官進見,行四拜禮;王傳上殿,共商戰守之事。樞部史道鄰奏對良久,魏國徐弘基、內守備韓贊周各有奏。靈璧侯湯國祚以戶部掯餉不發為語,詞氣憤激;少司馬呂東川呵止之。予過,跪奏:『殿下與諸臣言戰、言守,固是要著。然紀綱法度,尤為立國之本;紀綱明、法度修,乃可以固結人心。先聖有言:「名不正,則言不順」;今日亟當頒大號以正名。至於用人,更有關係;目前宜亟議政府及塚臣,共理庶政』。王顧韓監,問予何姓名?韓以姓名對。予乃起。朝罷,史道鄰邀大老、臺省會議於內守備私宅。時日將晡,甚暑熱,多散去者,勳武止南和伯方一元在耳。議監國之號,初有欲仿宋高為「兵馬大元帥」者;予議「元帥系官銜,且無所授;不若徑稱「監國」為是,乃以金鑄「監國之寶」。又議枚卜,史道老薦吳鹿友;史以詢韓內監,不應。別議罷,予謂韓曰:『今日之事,邦家多艱;在外固有文武效力,至於內之調護,全藉韓公』!
韓遜謝;因曰『如刻下枚卜,應諸老公議,不必問予;若予一稱譽之,則使此人品低』。蓋即古卜相,用「宦官宮妾不知名」意也;予輩共服其語。當眾官在陵門候駕時,予即議『此番頒詔,須有以大服眾心;又必平日有威德於此方者,乃使士民信從』。是日,史道鄰因議以安撫御史出頒詔,且以關防敕書重其事。時呂東川攝大宗伯事,促予輩各具詔中赦款。予歸寓,乃於燈下草蠲赦、起廢等二十四條。
初二日,早,至守備府,百官易繡服;王立,受百官朝罷,召百官升殿議事。大臣面奏勸進,王辭讓甚堅;大意謂『人生以忠孝為本;今大仇未報,是不能事君;父遭慘難、母無消息,是不能事親。富與貴,是人所欲;貧與賤,是人所惡。但於義不可』。又諭:『東宮與永、定二王或在賊中可致,且桂、惠、瑞三王皆本王之叔,聽諸先生擇賢迎立』。言間涕泣,百官亦有泣者。吏科李沾奏「朝班宜肅」;因廢籍諸臣有混入迎賀故也。臺省又同過跪奏勸進;予奏:『昨者殿下駕入南都,士民懽悅,夾道擁觀;即此人情,可卜天意』。王遜謝如前;令百官退,止留兵部及內守備內進議事。少頃,百官再入班,上勸進第一箋,呂東川捧箋於庭下面奏;王傳旨:『暫領監國』。百官拜而退。史道鄰邀諸老及予輩會於府內之耳房,總憲張藐山言:『不若竟登大位,可以攝服人心』。眾議「仍宜先監國而後登位」。予意「宜即日再上第二箋,見諸臣推戴之堅,彰殿下辭讓之美」。史道老極是此說。乃上第二勸進箋,王命取入,手書批答:『仍監國』;語不及詳。出朝,於李毖軒寓所草安撫頒詔事宜,邀左三山共商之;時左亦將出安撫浙江也。拜客,晤金天樞,餘皆不及記憶。出門外,慰內子於寓中。
初三日,用朝服候;王御冕旒,行告天禮。祝文焚時,飄入雲端,眾以為異。入內,少頃陞殿,百官行四拜賀禮,作樂。魏國跪進「監國之寶」,王受訖,再行四拜禮,乃退班。早間,予候於廊房,太常何大瀛向予言:『後日即登大位矣』。予詢之張藐山,云不知。予言:『公何以不主持』?張答:『昨欲請登大位,眾議不協,予不復與聞矣』!值職方萬吉人,傳史道老極重予才品;因詢後日即登極事,亦云不知。予言:『眾人皆有此傳,而大司馬不一商之大老;何以為和衷!宜與大司馬言之』。萬於朝班語史道鄰,史云:『外議以予阻登極,甚欲殺我!我後日即再勸進大位,何如』?予對以『前日竟登大位可也。今日監國,後日即登極,事同兒戲矣。且江北諸將勸進表未到,彼必恥不預定策之功;其中有變,社稷存亡在此。公何惜一身生死!且監國之名極正,王之賢德益彰;君臣分誼已定矣。宜俟發喪服滿之後,使德澤及人、大將推戴,乃中興之機』。時魏國徐公弘基及呂東川在旁,呂云:『原議於六月之初,此時服已滿,計其時恰好矣』。朝罷,史道鄰諸老會推。時新朝初建,諸事草創,即會推之儀,人俱不識;以予曾掌河南道預會推,道鄰乃詢予,告以儀註。時五府諸老俱在,予因曰:『會推文臣,五府不預;今創造之始,不妨預之』。予蓋以目前有文武不和之弊也。及會推,史道鄰欲推吳鹿友;或言系先帝譴責者,宜先復冠帶召見,乃入政府為便。魏國舉錢公士升,署文選蕭伯玉執筆書史道鄰可法、高硜齋弘圖、姜燕及曰廣,太宰則推張藐山慎言及劉念臺宗周。後因史現署吏部,不便枚卜;是日乃止登太宰啟事,而枚卜待新塚宰上之。予於高硜齋座中,值史道鄰,哭告:『予負先帝恩,不宜預揆席』!予勸以就揆席而請出視師,於義為當。歸,出拜客。以北都所聞及南都所見作二紙,附張登子以代家報。作書沈涵若,乞其夫馬以送家眷。薄暮,程芸閣司空及李毖軒、鄭君正學來晤。時眾議欲推予蘇松巡撫,李來申意。燈下作揭與姜燕及,內四事:一、先帝謚號,宜極褒美;一、監國選后妃,宜俟聖母至;一、臣子當非常之變,不宜因此遷官;一、速設報房,以通章奏。又作書與史道鄰,述所言之意。
初四日,百官吉服,行慶賀禮。李毖軒署尚寶司,即於殿中用寶。百官於二門外行禮,聽頒監國赦諭;以龍亭迎至禮部,頒行天下——然款尚未定也。先一日,予傳儒學,以刷卷行謁廟。時止祥兄方為本學教授,謁廟罷,即飯於止祥兄署中。傳王於午後移入大內,子即出候於午門。少頃,王駕入居;內官監傳旨:『免朝』。是日上午,諸老再會於內守備私宅。呂東川出赦款以商,史道鄰欲去起廢、除逆案等字,眾議不可。史又欲予為操江,再三相強。於是退朝,趨兵部後堂晤史,力辭。蓋先帝命誠意伯為武操江而裁文,予謂『復之,未得文操江之力而反失武操江之心』。史乃首肯。歸寓,草疏稿,申前日紀綱法度、收拾人心之奏,末以敬天、法祖、勤民為言。
初五日,史道鄰於值房改詔款,以國用方艱,不便盡赦錢糧。朝罷歸寓,草頒詔事宜。左三山來商,共草辭刷卷差及安撫應用勘合、餼廩等事。予入朝上疏,時無會極門內監,乃託內守備傳進。值太宰張藐山於內監河房上枚卜及條陳銓政等疏,予就觀之。晚歸,送二書辦於吏部,應張藐山所索也。先是,傳大帥高杰欲入朝,以家眷安頓江南。職方萬吉人欲親出諭止之,以書稿與予觀;且得觀高鎮及劉鎮澤清書頗申大義,云宜早發喪哭陵,且約大司馬過江共議。拜客,晤郭六修、詹月如,乃見撫寧侯朱國弼同諸帥揭,蓋疑南都別有所立,非福藩也。其詞甚厲,有「入朝討賊」之語。
初六日,從玄武門入朝。於值房晤太宰,商所推大司農、總督倉場、少宰諸席;及登啟,有非出太宰意者。予欲正會推之體,乃言小九卿不宜預。南都原有十三道掌印御史,予與左三山亦趨出。先是,聞有欲推予京堂者,予力辭;謂『十三年臺資,久應陞轉;豈乘今日國變,而因以為利!請俟安撫復命之後』。太宰唯唯;而不知先一晚已上疏推予寺丞矣。同左三山安撫事宜疏,飯於止祥兄家。得越二守沈信吾公祖書。
初七日,入朝,候王駕哭臨先帝畢,於二門外行禮,頒哀詔;素服出於禮部,易衰絰。百官禮罷,痛哭震天。予於班中辭大老及五府勳臣,且哭且別。午後,與同臺黃淡巖至都察院衙門,俟同臺及署總憲張藐山到,哭臨。張因於後堂議起廢臺省,予口述十數人。時有短李灌谿於太宰者,予力爭之。歸寓,作書答錢堅白座師。發起馬牌,分賞各役;以書承數人,隨出安撫。
初八日,易墨衰,候於值房,與李毖軒商江南應薦人材。又與左三山商浙中吏治,黃淡巖亦至,宗伯始送安撫印來。子輩將領敕,予乃附韓內監請王面諭數語,以重事權。少頃,王御殿,予先過奏:『蒙陞理丞,但以安撫須亟出,且擬具疏辭;是以尚未到任,不敢謝恩』。三人同過跪,王諭,大略謂『眾位先生所到地方,必實實興利除害,使民沾實惠,不得徒事虛文』。予輩承旨,予奏:『仰承德意,與民更始。所有應行事宜,容臣等陸續奏聞』。時王召科道官對。予先出,歸寓束裝,止祥兄來送。出朝陽門,辭孝陵。晚宿淳化鎮。連日暑極,又憂冗異常,渴極;日飲茶數十甌,尚不解。
初九日,早行;日中,抵句容,家眷已先兩日待予於學院公署。沈涵若晤,後中翰楊蕊仙、省中羅訒菴來晤;羅方自浙中催糧歸也。午後,設位於堂上,哭臨。書牌頒發十九州縣,示以奉諭安撫,所至問民疾苦、拏問貪墨、舉薦人材;又言監國倫序極正,聖德有加。以馬上傳之;蓋途遇兵部差官,言嘉興、蘇州城門閉,岌岌將有變也。
初十日,別駕沈雅涵來晤,乃知楊藥仙所言蹤跡可疑者,系張華東老師之孫避難而來也。飯於白土鎮。薄暮,抵丹陽。余君增遠及李稽箭乃郎皆來晤,余出張登子書。又得周梓山書。家眷移舟暫住於丹陽,予即夜行。
十一日,孫揮使洪泰謁於舟次。草辭棘丞一疏。又作告示,先揚德意,以見士民翊戴之心;又將江北固守、山東無賊之信播告,以安人心。午後,將至京口,舟楫擁塞,行甚艱。撫臺鄭鴻逵、漕臺白函三已出南門迎詔,乃會各官至府堂開讀。先聚談於府堂,鄭鴻逵、白函三及常鎮道張太羹相繼來晤。夏姫仲晤於燈下,談國事甚久;乃知陳臥子公祖借庫銀三萬,募練水兵一千矣。
十二日,發文訖,即至文廟易墨衰行香。與諸生言辨上下、定民志之意於明倫堂。出晤白函三,又晤鄭鴻逵於玉山。見江口士女避難者紛紛,出牌安戢之。張華東師次君萬鍾適自江北來,言劉鎮澤清已駐瓜洲,稍有安戢之意;惟高鎮杰之兵與揚州百姓相持不下。予與鄭鴻老定議,補張君萬鍾京口江防,以安劉鎮之心。晉撫郭仙巖自晉中退回,晤於座中。入城,看張太羹。回署,府、廳、縣官來謁。晚堂,兩張世兄皆來晤。予言及補官一事,張意必先通知劉鎮;更服其識。從太羹處,得夏彝仲書,所言皆中興要務,乃惓惓守西蜀、復荊襄及連絡吳三桂;且言吳門諸君皆推轂於予,已有公書入南都矣。
十三日,家僕賀二賫季超兄及徐伯調暨公祖、父母各書至,乃知吾越劉念臺先生執戈告哀,人情洶洶,辱及道臺,上虞遂有劫庫、放囚之事。是晚,燈下草更易江防等疏。鄭鴻逵、白函三相繼來晤,乃知揚州之民與高兵殺傷,心甚憂之。浙撫黃公祖以令箭欲撤回杭州兩衛漕船,白函三堅執不允;乃作書於黃公祖,令自題請。又將書於李梅谿、任玉仲兩公祖。出會鄉紳孝廉於玉華山,訊其地方利病,因知潤城間架錢之苦。至鎮江府,會府、廳坐二門上錄囚,釋放凡十餘人。歸署,草馳報鎮江情形疏。凡遵行詔款檄下道、府、廳、縣者,皆手自為之,苦不可言;病已極矣,乃延醫何嗣沖調理。
十四日,出牌安撫難民;呼城中耆老,訊以利病。作書與史道鄰、高鏗齋、姜燕及,言予懇辭陞轉之意;又與商目前急務,如救揚州、安鄭尤二師及起用錢牧齋事。鄭鴻逵以吳門有變,急促予至彼。午後,出錄縣囚,釋放五、六人。候鄭鴻逵,值總河黃生自山東退回,晤於座上。薄暮,陸行十餘里登舟,家奴三人以城閉不得出。兩張兄來晤於舟。更餘,至丹徒鎮。蔣圌巖、姜卿墅來晤。蔣以前曾得罪劉鎮,心甚憂恐;姜以孤舟,欲隨予行。遣承差賫疏往南京。
十五日,辰刻,抵丹陽。會有司、紳衿宣讀詔書訖,以君父大義諭之諸生,且言忠孝之心不可無、忠孝之名不可有。即於公所會鄉紳,深以草澤聚眾為大憂。予登舟,與家眷之船相併。草示禁借名勤王者。午後,至縣署錄囚,將倡亂者四人押送常鎮道。舟行,李灌谿來晤,乃知吳門被燒搶者,項水心、宋令申、錢大鶴、湯晴嶺四家。李將赴南都,予為其言「前此公議賜環,忽有讒謗」之事。是日,移文於學,命廩生賫詔與李節推往金壇。
十六日,晤漕臺白函三於舟次,與商練漕卒為兵一事。舟抵毘陵,遣健丁、哨船護家眷先歸。張太羹來晤,乃知武進民毆辱張令;因其致死參謀潘時,時陰魂為祟,以名帖告示鳳揭門外,張令復夾打總甲兩鄰,人情遂為不平:此十三日事也。十四日,舁潘時之棺於管城齋家,並碎其器物;該道調停,亦已帖然矣。府、廳來晤,以縣印屬之何司理。得陳臥子公祖及倪司理、靖江周令書,即復之;知靖江有天罡搶殺,已擒獲矣。連日有云:四月十三日,人從都門出,奴酋確已進關,賊發八營拒之;至通州,已潰兩營。又有從十八日出者,云確已恢復京城。
十七日,至文廟,易墨衰行香。即看常鎮道。回署,發文。府、廳晤後,即移文常鎮道令何理刑即日斬丹陽縣搶犯殷有恕等三名,一梟示於丹陽、一示於武進、一示於蘇州。午後,何司理傳鼓來訴武進令張士璠詈打府役。出往府錄囚,因府堂尚設先帝之位,乃坐二門之側;扎責錢梅谷、孫尚貞,以其乘變掠也。燈下,簡看所投詞狀。
十八日,發文訖,請常鎮道來晤,次見府、廳。宜興縉紳周在調等有公書來迎,因人情洶洶未定耳。至武進縣,錄囚。會諸鄉紳孝廉於公所,詢商地方利病。遣鄭別駕賫詔往江陰。得南京邸報,知皇上於本月十五日登位,改元「弘光」。薄暮,登舟,常鎮道晤於舟中。即夜,行。聞宜興茅圻亂民甚橫,乃選捕快十名,給牌令偵之。
十九日,水淺風逆,晚抵宜興。署印通判程之渾謁於舟次。有青衿為亂民抄搶來訴。是日,道過和橋、本鎮,居民皆執香迎數里之外;因諭之以講鄉約、練鄉兵,各圖固守。燈下,草薦舉真才疏;首吳鹿友,內及解石帆、畢東郊、王東里等,共十七人。
二十日,早,從舟次易墨衰頒詔,至宜興縣開讀。即蒞公署審事,有搶主逆奴陳龍,立梟示之;餘加扑責。諸生數十人以地方事來告。午後,復至公署。會鄉紳孝廉,惟戴給中英條陳最多。先是,宜邑慮訛變,紳士各養鄉兵,以孝廉吳洪化等統轄;至是,欲散之。予謂宜嚴保甲,而即散之於保甲中;乃以牌委何司理督理保甲。會罷,往縣之儀門錄囚,時囚已先放去多矣。又因亢旱,同署縣官步禱。是日,得遷巡撫之報;乃遣承差致書於鄭鴻逵,欲其駐京口交代。得常鎮道張太羹、學院宗凌霄書,即答之。放舟夜行。燈下,任正則橋梓晤於舟次。
二十一日,舟次,草馳報常州安撫情形疏。蘇州舊役書吏來見,得吳副總書並十七日邸報。申刻,至常州,府、廳屬謁於舟次。少泊馬頭,江陰諸生具呈懇留邑令李令晰,時江陰亦有民譁也。放舟夜行。燈下,又草補薦直節言官疏;內薦熊雨殷等,又為曹方城頌異冤。
二十二日,未至無錫十里,王覺斯以政府赴召,晤於舟中;出詩扇以贈,且以新疏稿與予商之。時周藩與崇藩之舟泊於無錫西門,乃先頒詔諭於兩藩。周藩已卒,今接詔,其次子也;崇藩亦未受封,年始垂髫,流離可憫!艤舟馬頭,邑令、縉紳俱出迎,賫詔至縣開讀。下午,會諸紳孝廉、文學於公署,即與郭令步禱;詢諸紳,或有冤獄可省釋致雨否?轉至無錫縣錄囚;更親至獄中,誡諭獄卒無令凌虐諸囚。抵舟,已及更餘。晤侯太學岐曾、沈文學自炳;沈開薦武勇數十人。
二十三日,略次望亭。得張玉笥書。至滸墅關,賫詔於關使者張吉友,出晤。申刻,抵蘇州,放舟於胥門。時玉笥以先帝命督理浙直兵餉,於舟次詢其向日吳門鎮撫事宜。又按君周梓山來晤別;別去,三鼓矣。
二十四日,早,漕院白函三來晤。舊司理倪伯屏來,予告以「忘身、忘家,乃保身、保家」之義。倪謂即登壇數語,不是過矣。有司及吳中諸生見畢,出拜張玉笥與白函三。轉至舟中,張玉笥又來晤。程弁周祐奉史道鄰命,募兵江北;予與言,欲留之吳中。進公署,呼承差何汝贊,詢其北京之事;云親見賊擁東宮西遁。至玄妙觀,行香禱雨。回拜周梓山。晚歸,詢馮留仙標下官陳萬里,言留仙避難之告。
二十五日,往文廟行香。時吳中當借名從逆、士民囂變之後,予乃對諸生痛哭以告,必守禮恪法:『嗣後條陳,必投匣而進;公呈必僉押,由學官轉申;戶、婚之事,依告期用抱告。如不吾從,吾不能一日在諸生上』。諸生咸踴躍聽命。
二十六日,拜疏,遣承差上南都。時諸生張邵受張玉笥之聘為贊畫同知,同倪司理來晤;倪出手揭,薦人材。吳縣令來謁,遂禱於雨壇。欲會諸君共商,而紳以候久散去,祇與孝廉楊維斗諸君共商定經賦等事。下午,因天雨不出,閱詞狀、條陳。
二十七日,投文後,至祈雨壇,會鄉紳王玄珠等,周梓山亦在坐;乃知南都勳武臣以吳鹿友不宜用,哭訴上前,呵罵太宰張藐山。予出城,朝潞藩於舟次。鄭鴻逵從南都來,晤之。令承差往宿遷接馮留老,並致意於史道鄰、路皓月。午後,至蘇州府錄囚。豫章劉孝廉名杲者,持季超兄家信並王予安手書來見。
二十八日,潞王承奉李君來晤,言今上遇難、潞藩周旋諸事。延吳門諸生章美、周茂蘭、華渚等二十餘人來晤。蓋前此吳門焚搶從逆之家,多青衿為之倡;而此諸生者皆表表才品,心甚非之,有「糾繆」一帖,甚得風俗紀綱之正;予故延其來晤。得吳弁志葵報,知揚民與高杰為難,疑鄭宦元勳左袒高,一語偶誤,眾立殺之。晤張玉笥於周梓山坐中,知常熟奸民又焚搶時給事敏家,亦以其從逆也。予時以倪司理被陷,託周梓山、鄭鴻逵為昭雪。金吾宋孔章來晤,自都門被難而歸。薄暮,至長洲縣錄囚。莆諸生陳成泰賫黃斌卿書來謁。
二十九日,關使者張吉友來晤,言北都殉難諸君事甚悉。朝潞藩,以疾辭;晤李承奉。又候姜端公舟中,值周梓山。午後,往吳縣錄囚,有諸生左袒罪囚者喊於門;予以青衿囂陵之端不可開,令縣令究之。閱邸報,命予及張玉笥護從潞藩;乃為之致書於浙中撫、按、鹽三臺。又欲請白函三巡方吳中,為致書賀中冷。二鼓,乃入舟。陳生成泰及同鄉沈完白來晤。姜端公相約晤談,言中興之事在多練鄉兵;且勸予為填撫,須立威在施德之先。浦劍仙於屏後聽之,語語巽心。
六月初一日,以水淺,至齊門,即不能前。於舟次發刷卷吏書歸南都,並繳刷卷批印。易小舟,與浦劍仙前行。留鄭九華、陳長耀,約相候於崑山。時宦敏以被焚搶,泣訴於沿途。薄暮,抵常熟。署印州倅陳淳來謁;詢其焚搶之事,出所訪姓名,令連夜拘提。
初二日,詣文廟行香。至明倫,謁先帝后靈位,哭盡哀。於廟之二門,見諸生。先是,有諸生以時宦從逆,請籍其家以助餉者。予面詢之,一為王胤旦,出認;一為王九巖,以為呈不出其手,乃偽為也。乃以兩生名移會學院宗凌霄與糧道程九屏。至雨壇,祈雨。即至公署,審搶犯。予昨所行拘者,多不肯吐;而捕官別拘三人,皆有時份家之真贓,乃立梟於門;而搶時宦妻於尼菴者,其犯亦杖斃之。即刻張告示,餘者皆不究;人情大安。久旱之後,是時得大雨。會鄉紳孝廉於慧日寺,以觀者甚眾,不能盡所言;乃再約會於馬頭。與瞿稼軒及諸孝廉商補邑令等事。旋至縣錄囚。歸舟,錢牧齋送蕭弁世忠來見。無錫紳華鳳超亦來,言邑令郭君已陞樞曹矣。舟夜行。
初三日,午間,抵崑山,泊舟郭外。連日熱極而勞亦極,體甚困憊;乃呼醫於次日調治。吳秋圃差使者持書至,欲迎其乃弟磊齋柩。磊齋為予同年好友,又同事主大計,稱相知;聞其殉難,為之淚下。潘孝廉爾彪、錢文學重來晤。錢有條陳,極為浦劍仙所取重;潘開薦武勇之士甚多。
初四日,就泊舟處登岸,行除服禮,哀慟久之;乃易素服,登輿行香。崑山士風甚囂,予必令其以禮進退,即步禱於雨壇。至公署投文,仍歸舟。發常鎮道張太羹及孫二守國楠書。朱絃菴遣人來餽予金帶。承差陳文燦,先是遣之抵家;至是,持季超兄書及家報來。午後,復入城。會縉紳孝廉徐公開禧等於學院之較士館,以人心、士氣為言。歸舟,草請留漕米十萬於鎮江及吳門疏,又作家報。
初五日,撥號船至武林迎季超兄,家報即付之朱絃菴紀綱。舟行崑山、青浦之界,小民以旱荒具呈者紛紛於道,生員亦有沿途具條陳者。至文陂,水淺,須易極小舟;乃於此地暫泊。拜疏,遣承差入南都。
初六日,易舟,留鄭九華諸兄,約於菉葭■〈氵兵〉相候。午間,至青浦。太僕李玄對來晤。邑令陳鑣以病不出,惟守備洪祖略出迎,以弩式呈閱;縣送舟易之。晚,抵松江。山陰舊令錢聖霑來晤。是日,家僮持季超兄及劉念翁先生札。送任君平、姚玄叔、高圜公至菉葭■〈氵兵〉之舟次。
初七日,早,入松江公署。即出行香,偕太守陳亨及二守趙元會、三守郭奎先、邑令許吉燝步行禱雨。回署,投文。閱文廟所收諸生呈,諛府邑者甚多;乃以告示申飭。
初八日,步禱畢,即會緒紳於公所。杜完三諸公畢集,李素莪以懲貪為言,餘亦各有所陳。回署,錄松江府。午後,得雨,仍禱。於署中傳許邑令,詢郭三守署華亭侵挪錢糧款項。
初九日,步禱。回署,即傳郭奎先,面詰其貪婪諸事,立褫其冠帶,發審;蓋遵安撫耑敕,五品以下徑得拏問也。士民甚以為快。午後,登舟。有司晤後,夏彞仲、陳臥子來晤,與商用人諸事;所舉如余誕北、錢不識、沈子巽諸人,皆與予意甚合,語語如乳水之投。竟夜行。
初十日,午後,抵菉葭■〈氵兵〉。會任君平諸兄。
十一日,早,抵太倉。有州民訴冤於道旁。至文廟行香,即步禱雨壇。隨至衙門,投文。先是,孫封君訴王任子抄搶,面審之,殊不然;並州民之所訴者,俱即時為立案。午後,出會諸鄉紳孝廉吳駿公、胡君周鼎等。又入公署錄囚。一鼓,方回。答鄭鴻老書。後招任君平、高圜公過談;二鼓,乃分舟而行。
十二日,早,過崑山。無錫諸紳以公書留郭令佳胤,即答之。午後,大雨。旗鼓朱壽增來謁,詢其衙門事宜。舟過吳門,撫軍鄭鴻逵備酌,以國難辭之。李灌谿自南都頒登極詔至松江,與會於舟中。
十三日,先是,京口因國變之後,官兵鱗集;而史道鄰出淮、揚視師,所攜親兵為總鎮高杰所分,不能受約束,乃以南都隨征將官于永綬、劉肇基、陳可立等家眷及親丁暫住於京口,士民不甚相安。常鎮道張太羹深慮之,屢促予至京口,請即於此地候代;予以敕印未至,不便行事。是早,泊舟盤門;乃遣高圜公至其地,一探情形。長、吳兩邑令、孫二守國楠、劉三守泗、靖江令周吉皆會於舟中。史道鄰以諸將在京口,耑札相託;予即復之,且以一示達京口禁約。午後,抵吳江。作東陽令姚孫棐復書,付姚玄叔歸武林。季超兄同王大含自越中來,乃同入城南公署。是日,得吳淞所報,言嘉定民變;遣聽用官芮蔚往偵之。
十四日,行香。予所至文廟,必令諸生進退以禮,凡遞公呈必以次面陳,不許攙越;而吳江尤見彬彬。至佛寺,祈雨,即拜周梓山;時梓山以奉旨護送潞藩,將入武林。予回署,晤蔣副總,即出舟次送之。午後,移至大察院。
十五日,祈雨回,投文。吳江葉令翼雲來謁。時因白糧改北為南,予欲扣其雜費為兵餉;然後為內監所阻,究不能行也。馬培元以復命至南都,來晤;詢吾鄉誰堪為監司、邑令及司理者?馬悉數其人以復。即出,報謝之。燈下,草馳報安撫蘇州情形疏。
十六日,浦劍仙傳鼓進署,閱投詞條議。答白函三並車內監書。遂至公署,會鄉紳孝廉葉慶繩等,詢地方利病。時嘉定、上海奴變弒主,地方洶洶;而予曾劾去嘉定令曹胤昌,奸役袒之,反謗訐署道程九屏。予乃假發起馬牌至嘉定,以示彈壓,且調吳淞兵以衛之。又以趙宦洪範有指縱之意,並致書約趙宦來晤。
十七日,答鄭鴻老書,送宗凌霄學院儀。嘉善錢仲馭來訪,出公討從逆魏學濂檄。周上舍永年與周官生振孫、沈文學自炳來晤。司寇徐虞求來訪,即往舟次答之;並晤熊魚山,時以避難至吳江也。詢以人材,乃手書之。請錢太醫診脈,以王施仁丸方託之備合。晚,周安期進署。草請革詔獄、廷杖、緝事疏。
十八日,早間,與周安期及諸友晤談。差役賫安撫松江等疏往南都。答張玉笥及陳臥子、夏姫仲並吳副總書。無錫、吳江兩縣令來見。
十九日,發文。趙宦洪範來,備詢其奴變事宜;言程九屏斬十餘人,已解散矣。午後,聞總憲劉念臺至,趨北門候之。劉意尚逡巡不進,予以大義動之;談及先帝,不覺哭泣。季超兄同任君平、王大含俱至舟中相晤。又晤熊魚山,云二十六日將大選,將有所薦;應補司理、邑令諸人恐其缺已補,乃具一揭求署塚宰顧瑞屏留缺以待。
二十日,得姜端公書薦材官盧慎,端公欲中道而返,予答書甚以為非。祈雨歸,熊魚山來,出其新疏稿,所以規諫新主者甚切。午後,鄭鴻逵以升理卿,至嘉興完復命疏揭;予設席於舟中候之。撫院常川中軍及各役來謁見;舟中相候之頃,草轅門事宜申飭數十條。及鄭鴻老至,已抵暮;數杯即別。
二十一日,鄭鴻逵來訪,設席於南察院,交印信、旗牌、吏書、文卷;予以是日系破日,乃命葉令押藏庫中,遣役送鴻逵去。晚與周安期、王大含商填撫應行事宜,如選兵、諭將、察吏、禁宴會、罷交際諸事。乃安期所擬約士稿不可用,予更為之;大約士子不許出入公門,凡公呈令廣文轉申、條陳則投之匣中、私事用抱告依狀期,庶少緝其紛囂耳。
二十二日,祈雨回,有生員扛幫詞訟者,嚴斥之。遣承差賫補余誕北蘇常道疏及安撫蘇松與請罷緝事等疏。更吉服,受印信、旗牌,即登舟。值登極詔至,乃更朝服,迎詔至吳江縣開讀,仍登舟開行。周振孫來晤。守備揚忠、龔宇辛舟師來迎。陶巨標以大行賫詔,晤於舟次。蔣安然來,即以一程令之歸。鄭九華乃即來嵊邑父母蔣南蔭書,即復之。標下團營、標營、陸營、中權營、標理營各兵將列陣沿途,予於舟中觀之。及晚,舟抵盤門。
二十三日,予以先帝后之變,不忍吉服,乃以彩服登輿;至衙門,始更吉服。升公座,開印。排衙,文武各官參謁。予定欽依、劄委等級,令中軍官逐起稟報,以便延見。暑極,暫掩門少憩;仍出,延郡邑及副總吳志葵、蔣若來。兵垣陳臥子公祖入南都,來晤;即於道廳報謝之。回署,書禁約諸生示,粘之學牆。時詔中有諮訪人材一款,予亦欲知吳中及四方人材,乃作檄、作書訪之各有司,且限以四科;予因冗極,託季超兄僉押以行。
二十四日,早,草報代疏稿,內有「臣不敢自有其身家,與士民共身家;臣不敢自有其性命,與將吏共性命」語。僉書後,即出堂投文。詣文廟行香,諸生遵約束,遂無一面遞公呈者。講書畢,易素服步禱於玄妙觀及觀門,十步一拜,汗出沾背,易衣道房。歸署,糧道程九屏來,述上、嘉奴變情形。吳門諸紳來賀,至賓館晤之,商定賦役事。雨意甚濃,而雨不甚多。聞熊雨殷掌科至,出胥門候之;並拜鈔關張吉友。先是,取吳門按差舊書料理安撫事;至是,令入署。
二十五日,移雨壇於常平倉,予撤鼓樂出,步禱。鄉官徐勿齋、王玄珠等皆陪入門,仍十步一拜。吳志葵送駿馬及器械;退衙內,同季超兄及諸友閱之。午後,撤騶從,拜鄉紳,晤李榖如及李子木諸君。先是,予置二匣於禮賢館之門,有規箴予過者入左匣、有條陳時事者入右匣;每夜開視。是日,得二十餘紙。
二十六日,頒誓師儀註。步禱回,放告,有訴冤婦人幾欲自刎。嘉定、上海以逆奴倡亂告者,予以事已定,止須密訪慰之而去。午後,再報謝鄉紳。於禮賢館會沈自駉文學。
二十七日,步禱罷,隨出胥門,易汗衣,於驛亭朝魯藩。其他晤客、審事,總無隙暇,皆不及悉記;惟憶常熟新榜諸君王曰俞等及中州避難縉紳彭而述、許宸,以予邀請至。
十八日,戎服乘馬,出誓師。季超兄同內參謀王大含、任君平、高圜公、浦劍仙、外參謀沈君牧、翁孝廉漢麐、馬君文治亦乘馬以從;各將官皆邊扮,諸營列陣以待。予至演武場,先張誓文,有「取一錢入己,一身二子得身首異處之報」語。率副總吳志葵、蔣若來祀旗纛及關聖。予又呼諸將,面諭以「同仇」之義,有進無退;乃殺牛漉血,分班歃血。各班以犒賞事訖,仍乘馬以歸。是日,軍容頗壯,合城傾觀。午後,保寧王來晤,云曾在闖賊營中兩年,談流寇事甚悉。
二十九日,投文、發文畢,出雨壇。予以地方多事,不可無兵;乃將各營兵並為標下左、右、中、前、後五營,餘各五百標中、一千標中之兵力必在六百斤以上,其九百斤上者則拔為衝鋒官。是日,從各營抽選以各營官所報者。午後,邀吳、蔣兩副戎過堂提石。及暮,常鎮道遣人急報史道鄰所留京口馬兵與浙之臺兵因事相鬨,將官李大開戰死;杭兵統兵都閫黃之奎與馬兵力戰,亦受箭傷。馬兵乃燒劫京口之西關數百家,常鎮道同府、道閉城以守:此二十六日事也。至二十七日,馬兵統領將官于永綬等揚帆欲至儀真,我之設防將官唐禾、張宿等追擊之,奪回輜重及婦女;南都為之震動。
七月初一日,予於誓師之後,原欲移鎮京口;聞馬兵之變,乃即發起馬牌。薄暮,戎服出師,以中權、標理二營兵隨行,標營兵劄營於胥門外。入舟,有司謁候而去。呼遊擊張拱宸同高圜公前至京口探燒劫情形,與以令箭。
初二日,五鼓,自胥門開船,日中抵滸墅關。關使者張吉友來晤。參謀諸君來會於舟中,有言宜盛張軍威以先聲奪之者。邀浦劍仙過予舟,商草報馬兵焚掠及題補餉司、起松江司理、易蘇郡守、補常熟、丹陽、武進、嘉定各邑令;餉司用郭符甲、松司理用顏俊彥、蘇郡守用劉士斗、常熟用曹元方、丹徒用許宸、武進用沈捷、嘉定用錢默,皆連日諮訪得之,非有一毫私也。又作都門報代致各衙門書。時方盛暑,無片隙休暇。沿途有白糧船戶赴訴,乃重責解吏。又有標理兵誤觸松滋王舟,亦令坐營重懲之。吾越沈二守書來,附一報於奕遠姪。
初三日,連日熱甚。過無錫,呂東川少宰以請告出,晤於舟次。錫紳曹元宰亦來晤舟中。奉旨令看議周藩世孫;時周藩船泊錫山,予乃同邑令郭佳胤至舟,周次子仁和王出見,又拜周藩兩妃於簾外,大意謂次子只宜權理府事,而不欲其襲封。乃請世孫,則言不能出聲、行不能成步也。詢之三郡王,皆歸心仁和王。退,而長史來見,周藩及妃餽予禮儀,皆不受;即為具疏。邀副總吳志葵來,令先至京口料理安插備禦之事。
初四日,高圜公與張參將拱宸來,言亂兵已去;圜公亦不敢渡江,繳回令箭。先是,宜興亂民洶洶,予遣常二守閔自寅親至其地備得要領,因擒大潮山結聚亂民楊光璽及和橋結法瑯黨之奸徒具詳於予。午後,至常州,令標理、中權二營劄圍,就毘陵驛審諸亂民,梟斬三名、綑打二名。諸紳及諸生來謁罷,入舟,詔有司。聞王下村在常州城城外十五里,亂民仍然焚掠;乃留中權一營以將官朱士臬統之,令閔二守及推官何家駒出其不意,竟夜馳剿。予初至吳門時,周官生振孫言鄒耀狂妄,宜速收之;予收置幕下。是夜,即遣其偵探。
初五日,舟次拜報代疏,遣承差入都。前是,臺兵被馬兵所殺,餘者潰回,劄於丹陽。予以牌諭之;又召其領兵官來見,令仍劄京口。聞總鎮黃斌卿調九江,予有疏請之至京口,以一書遣官迎之。
初六日,武弁唐禾、張宿、魯之璵等報拒敵亂兵接踵而至;未刻,抵京口。即戎服率諸將及諸參謀往玉山,觀西關被焚掠民居,哀號載道;予駐馬慰撫之,發銀,令丹徒陳令優卹被害各家;諸民有怨言於常鎮備兵張太羹。鄒耀來,報於馬首云:『王下村亂民已擒矣』。歸舟,晤漕臺白函三,與吳副總相商調魯之璵兵把天寧洲、浙江黃之奎兵安插甘露寺、李大開兵安插銀山、張宿兵守金雞嶺。夜泊京口驛。
初七日,發文罷,聞黃跨千公祖已至,乃趨晤之。先是,浙兵督發至京口者三千餘,黃公祖又新募精勇營二千人,以鄭天鴻統之入衛,黃公自督而來。及至丹陽,有旨不許陛見。蓋是時劉念臺寓丹陽,方參馬瑤老;人言訛傳黃撫軍督兵與劉合謀除君側之惡,故中止之,黃公祖大不堪。予乃邀其至京口一晤,商安插浙兵之策。入衙門,予報亂民焚掠疏中已先認罪而未參張太羹,太羹力辨無罪,予謂此為法受過也。時顧瑞屏掌銓,欲於京口另設一撫,意屬太羹,已具稿矣;會有亂兵事,遂不及推而撫亦不另設。遣參將蕭世忠至淮,候田百源淮撫及劉鶴洲。
初八日,行香,諭諸生以安輯難民之意。張太羹以病辭歸江陰;嗣後屢有請告文及以乃翁書來,皆以時艱不能為具疏。潤紳阮君天淵、吳君起龍來晤,出條議數款。
初九日,偕吳副總、林坐營及諸將,又偕內外參謀——季超兄亦預焉,戎服乘馬,小憩於樂亭舖——唐禾義勇營兵所劄營也——及高資——乃前標營羅震、後標營王顯信地。飯罷,登水標舟,順江而下。頃刻抵金山,共參佐登妙高臺,指點形勝。時有南京所遣內監李國輔船十隻守其地,諸將來見。又觀義勇營及程周祐所借乘淮撫船往來如飛,大壯水犀氣色。至避風館,登岸而歸。晚,聞亂民陳相甫等又復猖獗,乃作示諭之,而潛遣楊忠統水標船以去。
初十日,太宰徐虞求赴都,出於京口驛,晤之。即易戎服,乘馬從西門登城。遇驟雨,少停;須臾雨止,乃遍閱城垣。先是,京口因國變洶洶,諸生乃結為忠孝、干城、大正三社,各備弓矢、器械,以為守禦之計。及馬兵之亂,諸生守城惟力。予入京口時,亦沿途列陣以候。至是,各列城門,予駐馬獎勵之。社首吳中奇、管元聲各有條陳,採而行之。回署,白函三來晤。因吳中按差乏人,予力言於署院賀中冷,欲其為按差;故函三感予甚深。自馬兵變後,京口城守戒嚴,每夜列械燃燈;予以勞費財力,乃出示撤之。
十一日,審閔二守所解王下村亂民,梟示其三,戮尸者一。得史道鄰及松滋王來書。高圜公辭往南京。
十二日,向因馬兵之變,道、府遂禁江中渡船,江北深以為不便;史道鄰有疏言之。予至京口,即通書於各鎮如劉澤清鶴洲、劉良佐明輔、黃得功虎山、高杰英吾;高亦以通江為言。乃令以南、北江防廳申約,各立官渡,給以旗號,以通往來而禁私渡;高意頗感予。是日,託王大含奉書晤高,且約相會之期。又遣承差致書黃跨千公祖,附以家報。
十三日,外參謀會於後堂,內參謀王大含、任君平及季超兄亦共會。有勸予不宜會高帥者,有勸予雖行而宜設備者,有請偽作弁流而隨予以行者;予皆不從。
十四日,以萬壽節,出習儀。即於京口驛候少司農何黃如。王大含又往瓜洲與高英吾訂約,適高亦差人,乃發與通江告示四紙。午後,同吳副總驗所攜中權、標理二營兵,以六百斤力者拔入標中營。
十五日,拜萬壽聖節。先是,史道鄰遣程周祐所募兵留之京口。適馬兵焚劫去,周祐兵拒之甚力;及馬兵隸史標下,周祐兵不便往。予再三請留為吳中用,史道鄰乃允。至是,領兵官朱國臣統之;過堂,以力及額者入標中營,餘歸左、右二營。
十六日,冒大風,舟抵瓜洲,高英吾候予於大觀樓。交拜罷,設席;予以先帝之難,辭之。但與共席一飯,申共獎王室之意。高語頗有可採,且歷訴揚人疑彼之冤。少頃,監軍太僕萬吉人自揚州來,懽然共談於樓上。萬以劉鶴洲方參論東林諸老,欲令高英吾上訴,反其所言;予以非鎮將所宜言,令勿託彼。萬極是之。冒雨別歸,吳副總及沈、馬兩參謀候於避風館。歸署,鎮太守及司理、各廳邑令候謁,皆詢高英吾相會之意。
十七日,點驗程周祐兵。
十八日,呼投用材官,提石演武藝。季超兄歸越,託其致意親友,道予忘家為國,萬勿有所干求;且以告示申禁家鄉假冒非為之輩。
十九日,拜疏,請以倪長圩為京口監軍;又請以文王輔為標下監紀,管蘇海防事。
二十日,予一至吳署,即張示招技勇投用。在吳門時,已投有五、六十人矣;令坐營各給以盤費,於教場合試之。浙兵及士兵皆列陣以候,射步箭者約二百餘人,八箭者三人。歸而腹中作痛。
二十一日,誓師;予仍戎服乘馬以出。客兵集京口者為黃明輔先到,陳輝兵、林營兵、臺州步兵、溫州水兵、鄭天鴻新募練精勇營兵約五千餘人,一一皆與犒賞;而將領則歃血盟誓,務在殺賊報仇。適史道鄰因為兵焚劫,乃撥千金優卹居民,遣一副將來;適同會於教場。歸署,命梓人刊刻策題。
二十二日,至公署,試投用材官。與吳副總議更置各將官,令傅介子暫攝旗鼓,而令旗鼓朱壽增暫造營房一間。參將又議立五標之官。試畢,大宗伯顧瑞屏以祀海至,即出驛晤之。
二十三日,于穎長公祖、張赤涵父母俱來晤。總鎮黃明輔抵京口,出於江干候之。材官又有來投用者,補試其刀、石。
二十四日,黃總鎮到任,出賀之;渠即來謁謝。得李灌谿書,內致王覺斯政府意。
二十五日,出於江干,舟次晤黃明輔。先是,溫州副總賀君堯督兵入京口,至此欲歸,許於溫州為予造船防江;乃與黃明輔商之,欲以三千金付之為造船之費。賀商確再三,遂不肯任。是時適有總兵陳謙往閩宣諭鄭帥芝龍,黃明輔乃以萬金耑託謙造船並大銃於閩;須萬金,無有也。監紀文王輔賫浙餉五萬餘金來,予即向彼借萬金以應造船急需。至艮山,安插鄭天鴻督來精勇營浙兵。
二十六日,閱投用材官策論。
二十七日,拜疏,遣役入南都。學臺宗凌霄以得代至,出晤之。午後,定各官次第。
二十八日,方致書候錢牧老,而牧老已至京口;乃出晤之。值黃明輔,即同至其舟中。易戎服,與並馬登艮山觀鄭弁天鴻安插各兵:遂與天鴻議就艮山劄營,控扼江上。
是日,朱充菴以精於錢糧,延至。晚,發考選案,以向在標下者為一案,以新拔用者為一案;又頒示申秉公拔用之意。增常川聽用及四班聽用,較前倍其額。又向食糧五分者增為一錢;蓋予誓不染指於吳中,所有錢糧皆以餉將士,諸弁頗知感激。
二十九日,高圜公歸。先是,浙撫黃跨千聞國難,委遊戎鄭天鴻練兵二千三百,名精勇營;率之入京口,以屬於予。先後至,予親出至艮山及嚴家一帶安插之,各兵有即次之安。
三十日,審上海、嘉定倡亂逆奴,梟示二名、杖斃一名;退堂,即出。同王大含、任君平、浦劍仙及外參謀范君彤弧、潘君爾彪等,會黃虎癡及浙閫黃君之奎於甘露寺,由試劍石至生生菴登舟。至焦山,登絕頂,潤諸生吳中奇、管元聲皆從,商沿江築臺處所。返至江干,又會黃之奎商甘露劄營之處周以木城。又同黃虎癡登北固山,亦住以兵百餘名。至北門,不得入;乃與諸參謀小憩茶館。范參謀盛言崇明山前沙宜守;潘參謀言蕭世忠不宜用之福山,恐為江北內應。時監紀文王輔亦從,而程三守之渾亦自焦山言別。
八月初一日,日食,即於公署救護。得止祥兄南都來書,言予題用文武太多,有疑為私者。先是,范樹侯建議以雲間布商久絕,民間無資生之策;欲劉鶴洲立市場於清江浦,而高英吾護之至淮上。予是其說,乃令同王大含過江晤高;高令范返命,留王大含宿。予以軍前支用,易於混淆;乃令朱充菴立薄算核。又恐文移稽遲,令陳長耀將每日所收文立一號,每日所發案亦立一號。
初二日,審松江亂民,梟首惡王吉。午後,同吳副總試標中營衝鋒官及各官武藝。吳秋圃自海鹽過訪,言及其令弟磊齋殉難事;為之流涕。
初三日,內、外參謀畢集,外參謀又有堵孝廉景濂、葛孝廉麟、錢上舍靈、翁上舍正科,惟此時為最多。約黃明輔自江干登舟。先是,虞山鄉紳嚴拭送錢牧齋至京口來晤,攜其所集立功舟師統領者數人以見,蓋不費錢糧而願出舟以保福山一帶也;是日,亦在舟中。葛孝廉言鄉兵之得力甚大。予後來並嚴紳及崇紳黃泰來皆題授京職,募練水陸鄉勇。及舟至圌山,黃明輔乃來,圌山范都司統官兵出迎,共登舊築敵臺,觀一號、二號等港形勢。圌山諸生來謁,與議築臺事。黃明輔別去。予與文監紀至虎頭巖,小憩於僧寮;由韓蘄王屯兵處至圌山鎮,飯於公館。與各參佐乘馬夜歸,標中將官張拱宸來迎;及署,已二鼓矣。王大含自高營歸。先是,京口有土、浙兩營兵,浙營尚未虛,土兵竟為府、邑各官占役。予逐一清出,派之城頭以代民兵。是夜,歸見城上柝聲相應,為之喜色。
初四日,浦劍仙返吳江。先是,武進王下村亂民擒獲之後,西白堍亂首陳相甫又報猖獗。予於七月中旬令水標將領楊忠領舟師密探,又令閔二守、何司理督常州守備及孟河兵相機撫勦。去後數日,報陳相甫授首,居民積怨,火其居;從惡定招,並至王下村者解審並審青浦犯官徐世瀠。
初五日,白涵三自江北稽核漕糧歸京口,因與史道鄰有隙相告。予晤之舟中,出吳三桂致淮山蠟書。是時猶未知今上登位也;且知北都歸南者有舟千餘號,虜俱不禁止。吳玄素之令叔,先已護其家眷歸矣;至是,其令郎又以迎父,賫祖洲書來,差役送寓甘泉寺。
初六日,拜請明信地、請定三吳財賦經制及更易武弁、派黃鎮餉銀、明江海信防等疏。莆中諸生鄭季公來晤。奉部文,傳密旨拘從逆諸紳;乃差官提周鍾、項煜、宋學顯、錢位坤、申芝芳、楊廷鑑等。其後,項與宋、與錢皆陸續差官押之入都;惟周鍾遠匿,邑令沈崇掄解其子刑拷之後,始就獲。
初七日,考續到投用材官。得太宰徐虞求、選郎王猶三書,知朝議欲設總督,欲予兼之;予致書力辭。其後顧瑞屏拜疏,欲開浚劉河,又欲予兼工部銜;亦致書太宰及大司空何大瀛力辭。
初八日,登撫曾霖寰同總帥黃蜚自登萊退歸,予訪之於黃明輔舟次;辭以疾不見。於京口驛晤職方陳震生,言別設總督之議已定矣。
初九日,先是,國變之後,溫州鄉紳李生石、李拙予捐貲募兵,以遊擊項允師統之,屬予標下;予欲歸於黃明輔,而黃不收。予乃安插於京口驛,擬以防孟河。熊魚山掌科自吳江至楚中尋親,來晤;以時事深可太息,有勸予「求歸」之語。
初十日,邀黃明輔戎服閱鄭天鴻艮山所劄營,規制精妙,贊賞不置。又同至甘露山觀黃之奎所劄營周繞木城及甘露寺,乃返。先是,予標兵寄駐城中,恐其生事,乘夜往觀,訓飭深切。聞聖母自中州來,遣參將張宿往迎於揚州。
十一日,草改折白糧疏。先是,予請練水兵一萬、陸兵五千,請餉三十萬;遣張宿募水兵一千,已得數百人矣。及黃明輔來,所攜多舊部曲;予乃撤回張宿,以其所買船與項允師為防孟河之用。
十二日,出拜白函三、黃明輔。鹽撫黃若千、潤紳殷君宜中、荊璞巖、莆田新制科林君之驥俱來晤。三吳為孔道,自建都南京,而往來之雜沓,更不可言;凡所來往,皆不及記。予以煩勞太過,致傷脾胃;延醫調治。
十三日,失記。
十四日,前撫院鄭鴻逵於嘉興完復命疏揭,至南都蒞任;予出晤舟次。因禁罷宴會,乃設小飯待之於署中。先是,鄭鴻老因防江緊急,軍需甚煩,曾請留餉銀濟用,以用餘者留為予行糧犒賞。至是,始以冊報部;令院書出至鄭舟核算之。
十五日,出晤鄭鴻逵。歸署,副總蔣若來來謁,乃知東、義又有變起矣。殉難吳磊齋、周巢軒、施四明之柩相繼至京口,予出哭奠之。
十六日,得錢牧齋書,言東、義再警,南都震動;薦朱長元、顧子方,言能得彼中豪傑而可以收拾之。予作書黃跨千公祖,設塘報以通耳目;並致書本鄉之當事,遣材官三員偵探賊情。晚堂,又審嘉定奴變事。自浙警一聞,廟堂欲盡還浙兵之戍京口者;予留鄭天鴻兵,而令黃之奎統兵以歸。黃兵輒搶舟裝載,舟子來訴;予出,沿河見有搶舟者重責之,令易官舫以去。前是,黃兵建木城竣工,予原欲賞之;乃仍以錢犒之,即日發行。
十七日,送鄭鴻逵於江干。晤吉水令沈君中柱,餽予火器數種。陳青霖及黃同年鼎鼐皆自北都避難而來,以盤費贈之。午後,又審嘉定叛奴,留錢太守監責。王大含因吾越有震鄰之恐,別歸。
十八日,以浙事戒嚴,草留餉、用人四事疏。數日前,聞有欲別設總督者;予促推之耑駐京口。又聞黃斌卿有調入九江之意,前已拜留之之疏;至是,亦於疏中並請之。又草再請申明信地疏,以浦江、六合還應撫。又拜疏補武弁傅介子、陶亢宗。又報浙兵撤回啟行疏,且為黃之奎等敘功。是日,又審嘉定逆奴。先是,張道太羹以疾歸江陰,予再三促之;至是始來,乃託其鎮京口,而予為吳門之行。
十九日,定嘉定逆奴之案。蓋詳慎至再,乃梟決五犯,有杖斃者;餘則發道成招。往銀山閱視鄭天鴻所統兵,以錢犒之。
二十日,時方捕從逆周鍾急,邑令沈親解其子至;予面刑拷之。職方何愨人、大尹錢聖霑統松江水兵一千二百人至,贊畫生員唐侯、張密晤之於禮賢館,統兵官胡飛、黃金臺廷謁。出報謝何愨人,見其隊伍精整,乃與之訂:倘浙東警變愈熾,當調守王江涇以扼浙直之衝。是日,早出,退署已薄暮矣。予自撫吳來,日不再食者不可數計;至旰食,則每日皆然矣。起行入舟,出別白函三、黃明輔。諸生吳中奇、管元聲來謁。蓋京口因予歸蘇,人情甚為皇皇,且有因之遷徙者;舟竟夜行。
二十一日,早,過丹陽。季超兄自越來,家眷暫寓吳江,即攜所聘戴見龍、趙君衝及君衝之弟又健兒十人乘舟來迎。浦劍仙亦自吳江來,因商保障吾浙之策。華鳳超起銓部、龔君名姫者赴揚州道任,俱來晤於舟次。燈下,草疏留何愨人兵守浙直。江邦玉令兄江金吾晤於舟次,乃知邦玉亦出山至金陵。
二十二日,早,泊舟毘陵驛。拜疏,命提塘官吳自慊賫以去。毘陵鄉紳白惠風等來候,吳門縉紳顧君奕、揚州縉紳姜君玉果皆來候。先是,溫州義兵項允師統之,投黃總鎮不受;予收之,欲安插防守孟河。至是,因東、義之警,與季超兄商,欲兄統之前至越中救援。予以意諭官兵,皆欣然。乃遇左三山浙江安撫歸,乃起晤之,且索觀其安撫諸疏;仍同行至吳門,夜四鼓。
二十三日,過望亭數里,以小舟攜材官數員登一小埠看荒,令鄉人導之以前。商外父以復職謝恩,遣人致書。及滸墅,張使君出晤。晚,抵楓橋,以河淺,即登陸;凡行二十餘里,民家皆燃一燈,亦見懽迎之意。
二十四日,有司與各將官候謁訖,孟河許守備、劉貝遊戎俱來謁。於賓館晤朱明京師。即出至胥門,朝魯藩、周藩、崇藩;崇世子為張玉笥水兵所辱,予安慰之。薄暮,家眷自吳江抵桓門,予出相會於舟中。
二十五日,迎家眷進衙。仍出坐堂,吳門鄉紳俱來晤。午後,不出。先是,吾鄉諸老聞東、義再變,有公揭致予,求速補本郡缺官;予據揭拜疏。又遣徐士璠入浙打塘報,又命材官至越致書沈信吾公祖。季超兄以書與翁艾弟、奕遠姪探近信,以為援兵之進止。
二十六日,聞魯王啟行抵臺郡,予亟出,以小舟送之;並送崇王歸於胥門。登岸,答拜諸紳。晤松滋王於太醫錢振河家,又晤文起美。午後,同諸參謀及季超兄至禮賢館試驗衝鋒官技勇,有腹壓六百斤石、又能立六人於上者。
二十七日,失記。
二十八日,出訪詹一菴。聞左三山公祖返浙又來,乃待之於舟次,獲晤。先是,左三山以參論要路,不免危機;遂倡東、義再警,以為殺降及庇貪令所致。予以昔日之變,倘非左三山入境返旆調兵速勦,吾浙危矣;今日奈何以為罪!乃為出一揭,以明是非;而融合要路者,亦甚多矣。
二十九日,得李灌谿書,言苦旱太甚;予乃邀管乾三居士設壇於衛道觀,所祀文昌也。宣疏祈禱畢,予以民命所關,乃親拜管居士,求其速於感應。白函三來晤。
三十日,祈禱、拜客。
九月初一日,祈禱。連日得徐士璠浙中塘報,又得李梅谿公祖書,知東、義之事漸平,郡賊已逃竄,黃跨千公祖親至金華彈壓之;乃撤回提塘官。先是,予奉命安撫,即受填撫之命;文移委積,動有千餘。署中、舟中,窮日夜之力尚不能竣;而各屬獄囚又民命所關,停閣亦四月矣。乃於夜分批發,每至三更盡,方得就寢;而每日午■〈冫食〉多廢。戴見龍為予診脈,言心氣耗竭已極矣!
初二日,放告,得千餘紙。吳中多以婦女出頭混告,予禁之不許;赴訴者,無一人敢喧譁。收畢,發萬推官審呈。
初三日,祈禱。予以勞冗至極,乃以示辭客,而解審仍不廢。
初四日,出於胥門,會白函三、張吉友乘馬迎先帝后謚詔、懿文太子及景泰帝謚詔、福藩先恭王及妃謚詔,於蘇州府開讀畢,仍撤儀從,往瑞光、南禪等四寺行香,又至城北之關帝廟。縉紳諸生有出陪者;蓋因旱極,各建齋醮祈禱也。乘夜,復出晤賫詔使者盧君象觀,乃詢其令兄九臺公當日治鄖及總制時事。
初五日,得塘報,知靖南侯黃得功率兵襲揚州,高杰兵大為所敗。嗣後屢得高、黃公移,皆求助聲討;予兩解之,卒不發兵以應。得黃明輔公移,欲留閩中勤王之兵三千人——洪日升所統者;予乃草疏請留於京口。又疏請留蘇州府白糧餘耗,又疏請以盧若騰補蘇松道、蔡如葵補常州府。
初六日,以小恙,坐後堂。時標中營新制旗幟告成,張拱宸、朱國臣送閱。先是,江浦縣已歸信於應撫,而吳兵仍有留彼者;予令洪祖烈及魯之瑊撤回。時已委洪祖烈管標後營,其兵即隸標後。設香案於來鶴樓祈雨,又虔祈於純陽祖師前。因不出視事,得耑精批發文移,日每五、六十件。
初七日,失記。
初八日,託季超兄作祝文於關聖,願焚我居室以答天譴而勿遺殃於吳民。因不出堂,命林坐營往焚之。又焚一道,親拜祝於來鶴樓。得觀奴虜致史道鄰書,引經責備;大都南官筆也。
初九日,崑山白糧船戶以減其腳價來訴,予為量增之。內子治酒,為予邀諸友素酌於水亭。先是,予拜罷廠衛、廷杖之疏,中外稱快,政府姜燕及已擬俞旨;上意不然,屢發改票,然旨語猶溫也。及是,有宗室朱統■〈金類〉參姜政府,內以「罷廠衛為壅蔽皇上之耳目,使腹心祁御史奏之於前」。是日見疏,為之一笑。
初十日,吳中旱甚,俗傳玄墓有觀音自湖中浮來,禱之輒應;乃迎至瑞光寺,請僧頂目禱雨。予三晤頂師,以方外待之;然卒不應。又恐得雨妨收穫,是日乃暫止祈禱,而予仍撤導從。
十一日,出坐大堂。糧道程九屏來謁。總漕潞皓月扶其母柩至吳門,出弔之。又聞倪鴻寶殉難喪歸,並吊之。雲間縉紳林君有麟上疏條陳役法,得溫旨;至是,來見,且以疏稿示之。季超兄所聘戴見龍精於醫,因軍中多病,乃命中軍官朱士裔同之開藥局於泗洲堂。
十二日,兵垣陳臥子公祖以給假來晤。午後,開禮賢館,率內參謀同季超兄及兩兒召標中新募兵過堂;內有未冠者五、六人,皆力舉七、八百斤。又試諸衝鋒官技力。復坐堂審事,內有毘陵奴殺主母一案,乃莊宦家也;府審第以群奴塞責,予甚疑焉,為駁再審。
十三日,大宗伯顧瑞屏有疏開劉河,請加予工部銜及專敕;予以力不能兼,向大司空力辭之。先是,有武弁朱定者假操江之牌,欲屯田靖江地方大擾,後遣去之。至是,以顧瑞屏託,仍欲至靖江;予不許。松江太守陳亨、蘇州別駕劉泗、江陰令李令晰皆來晤。吳江令葉翼雲以考滿過堂。
十四日,先是,閱各營冊,見沿海有戰馬而無所用之;乃吊入標中營。後知為各營兵所自置而第食官糧也,遂於禮賢館試驗發還之。予另立火攻一營,附於標左;守備官袁尚繹募有善鳥銃者,並試之。又與諸參謀至南察院觀所建營房及新設道廳,又欲建標中守備公署;予乘騎至署後觀菜圃,欲闢以為裏教場,便於教演。前欲移魏公祠,至是亦往觀之,徑不必移也。
十五日,予建節耑敕始至;吉服迎入。得劉念臺先生書,薦表姪陳茂實;於禮賢館見之,即留入署中。晚堂,審事。
十六日,馬培元掌科來晤。是日,得微雨,出至閶門,則馬已移舟胥門矣;遂沿城至胥門,燈下晤之。始知南都有不快意於予者;是時尚止欲轉予而別任以填撫也。
十七日,高圜公自越中來,以東、義之警欲殺己也,其弭變居為己功。京口塘報,言天津大帥曹友義統舟師欲過江;作書通問而中止之。
十八日,先是,國變之後,人情洶洶;沿海有船之家各相團結,常熟則縉紳嚴拭、崇明則縉紳黃泰來,各為領袖。而各鎮將、內監託名募船,實則搶殺無所不至。數日前,江北立標海營,其大帥許姓者亦搶崇明之船;劉河遊擊魯之璵過江,欲還,幾於殺傷。予令吳副總辨驗買者仍還許帥,以全淮撫之體,餘則還之崇明。又內監李國輔遣降賊顧榮入吳募船,竟公行要截;予以報文及被害姓名三番致書於李,而卒偏袒之。至是,乃拜疏請禁止,又請以嚴官加銜兵部,而以舉人葛麟並乞加銜管鎮江團練鄉兵事。又以旱甚,恐吳中無米;商之白函三,留浙漕二萬五千於吳門平糶。又據關使者張吉友公移,請設關兵三百,留關稅四千餉之。先是,安撫疏中請兌蘇、松、常十七年練餉,而旨以十七年系舊徵,不允;不知三郡向系壓徵,十七年之糧至本年秋成始開,練餉原未派徵是應免者。予再疏爭之,乃得俞旨,俱於是日拜上。季超兄同陳茂實歸越。予以勞極,心脈散亂;召戴見龍入署診脈。
十九日,高圜公別往淮上乞護批,不知其欲投高英吾也。吳志葵來議事,邀其同至京口;午後,別。白涵三與予商舉劾事。
二十日,霜降,營衛各官兵例演操舉祭;予欲勸勵諸將,遂令吉服過堂。時新增各營兵衣甲、旗幟甚盛,內眷俱於簾內觀之。是日,但出賓館晤朱明京;時朱方為高英吾所持,欲其出餉百萬助軍,苦不可言。
二十一日,先是,黃帥斌卿已受鎮海將軍敕印,駐京口;廟議更鄭帥鴻逵來,而調黃於九江。予疏留黃,不得。黃知有調信,三疏告病,不准行。至是,調信果的;乃一日三使促予赴京口,便其交代。蓋鄭已到京口,與黃頗不協也。予於午後起行,攜標左兵一營,又攜任君平、浦劍仙、鄭九華、陳長耀、趙均衡以行。自胥門登小舟;晚,登大舟。徐虞求之繼子來晤。予令坐營後來發銀建公署,備火藥。又遣吳雲龍、袁祖訓買馬於寧波之舟山。夜呼隨行諸將步出巡警。
二十二日,舟至楓橋,值劉念臺先生請告歸,晤之。劉河遊擊魯之璵來謁予。先是,遣人買崇明及柘林之船;至是,駕至吳門,即閱視之。風大,不能行。舟次,批發所收詞狀。作疏請以州判陳淳陞松江別駕、昭磨卓震陛陞常州別駕。又疏請無錫令郭佳胤加兵部銜。
二十三日,早,抵滸墅關。越中守道于穎長公祖、河南巡君陳玄倩俱相晤,關使者張吉友亦來晤。舟次,作疏請折官布。又因標商攜銀至瓜洲,予遣官護之;蓋欲通布疋以便民生也。乃高帥將五萬餘金俱留作兵餉,而別以江南未解之餉抵之;予為作疏,請以遼餉抵。至望亭,坐巡司審僧明巖一起。明巖者,住吳江屯村寺,人言其多誘婦女;乃並其子,令邑令擒解。及審無實據,止監其子而令明巖仍住其寺也。又審常熟打搶一起,將奸人痛責之。歸舟,易小艇,僅隨數人;沿村看收穫,詢田夫野老,不知為巡撫使也。抵一村,系薛宦所居;乃入一社廟而返。
二十四日,早,過無錫,遂易水標船,止攜一門役及標左守備聶豹蔚;易衣帽,隨予沿村詢訪,頗得米價重輕、田禾豐嗇之狀。抵暮,小泊毘陵近城;俟大舟至,乃見何司理。時閔守自寅以讀禮歸於吳門,別去。以郡篆委何,乃言解餉之事;蓋予以四鎮及各部勒限一月內四府完二十萬,故嚴檄日下也。小舟批公文一百餘角,自是案牘漸清。
二十五日,早,過奔牛,至呂城。丹陽令許宸來迎。先是,高帥杰遣武弁金玉龍募兵、募船於吳門,金即吳門人也;予已誡諭之,令勿騷擾。而此奴率以橫行,至雲間之閔行鎮,為居民所群擊,所搶五船旋散去。予怒玉龍,收禁之數日。已乃作書押還高鎮,而高鎮以為居民實搶其船與貲,又移會於予,而別令將官同玉龍來,必欲窮治之。於是走檄於陳太守,令察虛實;而令材官二人押之以行,恐擾及雲間也。至丹陽,而閩兵列炬以迎矣。先是,閩撫張鯢淵聞國難,遂糾貲募兵三千,令泉南副總洪日升押之而來;黃帥斌卿聞之,即求予具疏留之京口。洪日升已謁於吳門,極善待之。至是,其守備各官俱來謁,真雄赳可用者。
二十六日,早,過新豐。未後,即抵京口。凡主、客兵之隸京口者皆來迎;而飛捷一營為黃帥斌卿所收,其旗幟尤盛。先是,遣材官迎鄭帥鴻逵者方來報命,而鄭帥旋有請餉揭至矣。舟泊京口驛,即出訪鄭羽公。又訪黃明輔,方以疾,晤於榻前。羽公報謝於驛中。進公署,常鎮道張調鼎、吳浙副總吳志葵來,議事至二更餘。
二十七日,出堂,文武官以次進謁。鄭羽公來晤。
二十八日,先是,旬餘來盛傳銓部議欲轉予;予知非欲優待,乃以議論意見不合,有外予之意也。前以一揭救左公祖,已拂當路意。又因錢牧齋言東、義之警有嘉禾二友早知於未變之前;惟錫山顧生名杲者能知二友,乃聘之來,晤於吳門歸舟。及予至吳門,屢於禮賢館晤之;或事冗,則託季超兄與任君平晤之。不知顧生曾以討檄得罪阮圓海,而予獨取用,又觸忌甚矣。至是,因拜疏之便,乃致書政府,言予甚不堪節鉞之狀;又作書止祥兄以求罷。自浙兵以東、義之事撤回,予乃調吳淞、劉河陸兵共一千名戍京口,又調守港營水兵至高資。至是,與道、鎮點犒撤回;而溫、臺水兵在京者因船多朽敝,且黃明輔已去,皆不安;予亦上疏撤之歸浙。
二十九日,先是,黃明輔兵初至無船,予乃令鎮之朱別駕用林坐營於河封借客舟,以賃價與之,水手亦與兵糧。及是,黃明輔欲攜往九江,予堅持不可。乃書「督、撫軍門驗訖發還」告示數百張與總鎮乘小舟親行大小閘口一帶,俱發還之;其有將弁執留者,即縶其人以示法:黃明輔頗不快,而船戶則懽聲雷動矣。鄭羽公誤傳為予看其船,乃列船江口,己亦至中流相迎;予僅與一會,即了發還民舟之事。至驛前,已一更,終日不得食。又拜荊璞巖年伯,乃歸署。
十月初一日,遣神威營守備董有濟隨常鎮道回江陰防守。
初二日,與道、鎮往金山點驗崇明吳淞兵船,發回守汛。又至艮山觀鄭天鴻所領浙兵劄營處,規制井然,甚為讚賞。晤羽公於京口驛,乃歸。時崇明尚有回舟,為武弁王顯所匿;而顯方為黃帥所用。予以軍紀所在,必不容之;乃執留王顯而黃帥始返舟。黃帥又求十月兵糧,予委曲應之。予恐吳中乏米,乃遣官馬士毅、李重耀致書袁臨侯及蕪關、皖撫求通江右米商,且給印旗、印批。
初三日,先是,島帥黃文麓名蜚者挈諸兵船歸朝,至淮安,先為劉鶴洲留;其張鵬翼所統兵及船尚百餘號,恐為高鎮所留,乃不由瓜洲而自泰興掘口安之壩以出江。高鎮以銀段誘之,且劫以威,欲留其兵船;鄭羽公與黃文麓、黃虎山結盟,欲護船還黃。昨日始相聞於予;而是日五更即親統各船至口安迎護矣。高鎮恐失船,即遣官求予。適道、鎮進謁,言獲一奸細,稱系高鎮所遣,窺路渡江。予以高鎮方通好,且其官役日在京口,何事不可詗,乃用奸細!云此必逃兵駕言,以離吾兩家之好;即作書送回。不意高方怒不能留船,而所獲者對高言系予部將脅之,令作此語,故以污衊,反以為怒,仍將奸細送回,且欲辱予差官。
初四日,高鎮又有書至,求放黃文麓兵船,其詞不似昨之遜順矣;且遣其監紀同高圜公來求。圜公別予,竟往高處;適值其事,想欲邀功而來。予留之署中,別託任君平晤王監紀於後堂,即差材官二員同君平及監紀往晤鄭羽公。是日,守備官言玉田人王姓者知天文、術數,予延入署詢之。
初五日,君平晤鄭羽公於圌山江中。羽公從予言,將黃帥各船留之潤城閘口,以候聖旨。王監紀即渡江復高鎮,而君平歸述羽公之意於予:數日前,密遣義勇營遊戎唐禾至口安南岸防守。
初六日,鄭羽公於昨日薄暮護黃文麓船歸,沿途放炮;高帥雖盛怒之,列炮瓜洲而不敢發。適遇少司馬張蓬元遊金山歸,鄭兵毆擊縱橫;及鄭知為蓬老,乃過謝罪。張恐鄭不安,是早致札於予,言其絕無嫌怨。予送黃明輔至九江,即過鄭羽公;而羽公已拜認罪之疏矣。及蓬元顧予,再言其事;又差中軍官力止羽公,乃追回其疏。
初七日,史道鄰有書至,言黃文麓之船,劉鶴洲亦欲留之。史以令箭押行,故劉意甚不快,有疏參黃,正為史也。今高意欲留,請半分之;予告以屬黃、屬高,一惟聽明旨為是。圜公別出,予命坐營偵之,乃放舟。王摶九舅以輸粟入南都,便道過予;留飯,得見家報。出於京口驛,晤催餉工部使者蔡年兄宸恩。又一內使——云系今上藩邸所用,亦來相晤。
初八日,閩中林聖楨為予所聘而來,即往南都。予因高帥之怨,致書馬瑤草,言不可留之狀。
初九日,鄭羽公來晤。王監紀歸瓜洲,盛述予調停之意乃為高鎮幕中所忌,辱而逐之。太宰徐虞求請告歸,晤於舟中;乃知予有風波,前日之傳欲轉予者,皆外予也。先是,永生州參將蔡欽隨黃斌卿至九江,所遺員缺,高帥欲以其部將補之;江南慮其借此為過江之漸,予乃請以常州守備王之弼陞補,並請以程周祐補鎮江參將、以張宿調江陰參將。吳江平望實授梅亮,因其擒賊有功;而崑山把總陳璣、常熟把總何雲鵬、靖江守備陳心皆國變時捍禦有功者,俱請加銜實授,用示鼓勸。又因溫、臺水兵久戍京口,人病思歸;乃發之歸浙,而為將官題敘。又報黃斌卿、鄭鴻逵兩鎮交代並銷算黃鎮錢糧而以其餘為鄭鎮用諸疏,皆於初六發行。
初十日,飛捷營守備萬國順探報:高鎮以不能留黃帥之船怒鄭鎮,欲與戰爭。予為致書於史道鄰,回云意已解矣。出晤江陰王生洲,時方巡歷京口也。又於館中晤太常張訒叟。因洪日升所統閩兵,部已允予疏留防京口;是日已至,乃出往甘露寺、海岳菴一帶相度安插,恐各兵騷擾居民也。比歸衙門,已暮;又晤監紀文同知、松江顏司理。歸署齋,則已黃昏。予兩入京口,大都不能得午■〈冫食〉。接止祥兄書,知有言路欲彈射陳雪灘,力解之。
十一日,吳中自五月苦旱至於今,聞南中祈禱,予乃設壇城隍廟行香。先是,欲行保甲,會諸紳衿商議於玉華山,知京口保長有借辦費累故,人不願充。予令該縣另處舖設之,具甦保長之累;乃認真行保甲之法,訂郡邑於十八日具冊候點。是日,即面諭隨行香保約諸人。
十二日,吳玄期避難而出,傳鼓進晤;言及諸苦,為之惻然墮淚;出於舟次晤之。歸與參謀范彤弧、沈自駉、張緒吉、葛麟商軍事。
十三日,送浦劍仙入南都。予戎服乘馬,同內、外諸參謀攜衝鋒官於樂亭舖,閱所防義勇、陸兵;統之者為哨官朱泰也。至高資鎮,令監紀文同知點視留防前標營兵。旋詣高資港,職方何愨人亦戎服出迎。予犒賞其將卒訖,與愨人及諸參謀步行,沿江閱其船器,事事皆合古法。愨人舉小酌,請張訒叟陪。少頃即別,乘舟而歸。時月映長江,與諸參謀洒酒夜談;忽見繁星麗天,則鄭羽公舟泊金山所舉之號也。乃過鄭舟共談,鄭出高帥疏以留船不得,怨怒交加。二鼓,方從京口驛乘馬歸署。
十四日,有敕諭頒下,令予移鎮京口督練水師也。吳提塘賫來,設香案迎之。得徐虞求書,欲予薦原任沅江令王姓者;並得見黃直指耳鼎糾徐虞求、馮鄴仙疏及徐虞求辨疏。燈下批詳文八十餘件,至臥已三鼓餘矣。
十五日,城隍廟祈雨設醮,作朱表以達上清。予出行香。先是,予留漕米十萬石於京口,客兵俱放此米作行糧;因米色多浥爛,浙兵有言。予回拜陳蕊亨,乃至儲米處親驗而慰各兵。薄暮,與顧子方商出處之道最久。
十六日,出祈禱。閩中新制科陳君廷武來晤。薄暮,顧子方偕臺州顧南金入署,留酌於水鏡齋;顧甚知南中局面消息,語多所未聞,且深勸予言去。
十七日,拜疏,因吳中旱災乃勘實分數,凡被災十分者,請折漕糧八分;其蠲減,不敢言也。又將分立五標,陳之皇上;且請補五標各將官。又請以盧若騰補常鎮道、趙元會補蘇州府。先是,史閣部制銃於閩中,已到京口;鄭鴻逵恐為高鎮所得,欲留之。
至是,史閣部致書於予,言虜騎已出董口、迫宿遷,請發諸銃過江。時鄭羽公已移舟小閘口,予出晤之。
十八日,董對之陞歸德知府,來晤;言虜中傳聞事。先是,予欲拔奇勇之士為標下親將以備緩急,趙均衡其一也;故攜之於京口。在吳門臨行時,已聘取徐奉崗數人;至是,將聘到陳琇、單忠、沈英先試之,各給以衣甲之貲而厚其餼廩。莆中林聖楨名孟柟應予聘而來;同陳生名士榘者入署,宿齋頭。
十九日,與林聖楨議,再延董對之入署,託以求歸;對之乃許致之當事者,即與聖楨入南都;予附書止祥兄及陳雪灘。
二十日,小開門,予自是遂坐廳事矣。
二十一日,戴見龍入署為予診脈。浦劍仙自南都回,傳錢牧齋書,已知予深為時局所忌,勢不能留。先是,各鎮及閣部以索餉孔亟,予每一視事,輒有文武官絡繹催索;其在郡邑,益為縱橫。予乃拜疏請總解於部,而部則總發。蓋予自受事來為黃鎮斌卿措餉四萬餘兩,遼餉不能遽解,則借軍前及浙中之餉以應之;又勒限派數於各邑而怵以軍法,三月中所解不下二十萬矣。又疏請以傅介子補崇明營而焦謙調常州。顧子方來晤。
二十二日,委無錫武生華乾亨為水營練總、華騰侯為之哨官,以其能禦盜也。
二十三日,拜疏,以嘔血請告乞歸。朱壺巖自北都避難歸,因閘口擁塞,予為通其船;入署相見,言虜有必欲南下之意。先是,得季超兄山中書,言當事者皆非予輩氣誼,必宜拂衣。至是,託壺巖附一信於季超兄。
二十四日,戴見龍為錢牧齋所招,乃與浦劍仙同別予而去。
二十五日,監軍職方楊龍友之任京口,差官迎之。是日,不出僉書,但批發文移甚多。
二十六日,武進令沈捷來謁,乃知馮留仙、鄴仙昆仲相繼作古人。楊龍友欲來晤,予以病辭。及暮,而龍友必欲一見,乃談於齋頭。垣長陳仲謀入都,亦不及晤,以一字致意。
二十七日,予歸志已決,乃令書役將軍前用過錢糧備開一冊,凡支領犒賞俱取有細數冊及領狀存案,以便開銷。午後,託任君平致意楊龍友,求其轉達馬瑤草「必放予歸」。
二十八日,請告疏得旨:下吏部察奏。予以吏部為張赤涵,恐其徇吳人之意,未必肯放也;乃又拜第二請告疏。先是,來澤蘭過京口,予以求歸託之;乃又致一字去。至是,只在內衙放水菜,亦不坐後堂矣。
二十九日,得劉鶴洲書,以青州之復乃其所使;且云淮城已堅,虜來有不緊、不慢法以禦之。兌支餉銀五萬於吳中,以六千託關使者為置器、以五百託予差官同彼差官買鐵炭鑄銃。
三十日,恐吳中民疏保留,妨予請告之舉;乃遣承差陳邦俊入南都付諭帖以禁止,又請禁之於銀臺宗凌霄。又致書張赤涵太宰、陳雪灘少宰求覆病疏,託止祥兄致之。林聖楨與董對之自南都還之日,言當事已許予去矣。楊龍友來談,因言馬瑤草初無與東林為難之意,劉念臺諸君迫之也。
十一月初一日,邇來時局諸君多以擁戴他藩為諸君子罪,而安遠侯柳祚昌遂以此參徐九一、楊維斗諸君子矣。呼坐營,見於采風樓下。林聖楨聞張太羹至,即出見之。
初二日,緊令書役銷算錢糧,以便佛衣;一日常四、五呼至內齋,為之料理。常鎮道張太羹轉溫處道,來辭。予擬以填撫一席推轂之,庶予數月苦心不終沒沒;然不知張孫振已參論及之矣。
初三日,作家書以請告致吳門署內,因內子亦亟求予歸也。午後,楊龍友乃邀任君平、林聖楨共晤之。
初四日,聞吳門士民因予有請告之舉,乃聚集城隍廟,公叩按君周春霽者有數千人;作示令旗鼓汝欽恭諭止之。付諭帖與安撫吏書,令其促完獄囚、錢糧、蠲赦等冊,以便報命。浦劍仙同戴見龍自南都來,言諸公已信予去志矣。監紀文同知晚來謁。時方被沈彤菴參論,似亦有尋隙於予之意也。
初五日,先是,得止祥兄書,已知有參論予者。至是,見掌河南道張孫振言予力爭皇上監國、阻建年號,請與吳鹿友、鄭玄岳同誅而末之,誣予者無所不至,甚且指為奸貪;予唯一笑置之,以其疏送楊龍友閱。朱充菴自吳江來。及暮,楊龍友來,出馬瑤草手書,以予才固殊絕,不肯即放。龍友且述瑤草向對言,亦云但論其做官甚好,不必問意見異同也。
初六日,戴見龍入署,託其敬問呂祖,有「玉海金鱗放大光」之句;又問獲放之期,云在春初。其後皆驗。見龍私問之,云祖初欲祐予成功,以時忌,故成就一去耳。
初七日,閱邸報,見第二病疏仍留任;乃再草第三疏,遣承差星夜往投,且有札求馬、王兩政府。差役自浙中歸,得季超兄書,亟望予歸。
初八日,託任君平謁楊龍友,再致求去之意。先是,予因洞庭山為吳中險要,採眾議欲建營設兵,以一遊擊統兩守備,而以程周祐充之;是日,草疏。
初九日,趙均衡令郎自暨陽來訪其父。初題程周祐為鎮江參將,檄令署事;周祐以未經部覆,不肯就。
初十日,浦劍仙辭歸吳江。草辨張孫振疏,於其污衊諸款,第平平應之;但於誣予力爭監國、阻建號處,娓娓剖晰。且以辨揭作書致史道鄰,蓋當日之事所共議也。
十一日,京口司理史洪謨來謁;予欲委以監紀,後不果。金壇令沈崇掄亦來謁。先是,宜興周挹齋豪奴楊茂於國變時擅自招集徒眾,邑人搖搖;予令常州照磨卓震署總捕事,特至宜興託防盜為名,實以緝茂也。以檄密付所招禮賢館孝廉吳洪化,令轉付;而事機又洩,此奴業就拘,竟為逸。蓋挹齋之子孝廉奕封及諸孝廉曾面求於予,而又陰庇之之故耳。
十二日,范生彤弧來,言予不宜失兵柄;予笑謝之。范出「幕府三紀」;乃從予觀圌山等處,又為五言排律百餘韻以贈。先是,吳中苦旱,團營守備岳世臣建言壩各水門而灌水以通城米,予令萬司理議之,又令署水利常幕朱得祚開楓橋一帶。後以予行促,功不能就。劉大司寇廣生送其子作教雲間,卒於京口;予遣中軍朱士裔為經理其喪事。
十三日,提塘官吳自慊來報,請告三疏已票擬「回籍」;乃呂祖即預言之。戴見龍子速入見撫公,已寬心矣。得堅白師書,欲為世兄納貢;予厚贈之,而為致書徐亮生週旋其事。乃使者方入南都,已聞堅白師訃音矣。邇來各鎮之餉——如高興平、劉東平及史閣部俱坐派吳中,使者催促絡繹;及至郡邑,則凌爍有司、拘鎖承行,無所不至。如高興平遣遊戎催松江之餉以病死,承差為毆;並史道鄰亦為移文矣。其他種種挾索,不可名狀。乃松江解餉四萬至,關使張吉友為劉東平留六千置器,其餘予欲總解史閣部聽分發;適史之餉道黃姓者來京口,予不便接見,作書託之。而高之差官決欲並解於彼,予於是日呼至署中面諭之,則唯唯;及予遣常川中軍徐士璠押兌與餉道,而差官且辱及中軍矣。予前拜疏請凡餉解部,聽部總發;時下江北已設督餉,申青門請總解督餉。又致書史道鄰,請申此意;而究無如各鎮之橫何也!時事可慨,此其一矣!
十四日,以沿途河淺作壩,檄鎮水利通道;蓋船隻自京口擠塞,至零口凡五十六里矣。旗鼓汝欽恭自吳門來,予留之;候請告之信,即搬取家眷;且給以告示,恐吳民聚而保留也。薄暮,邀顧南金共任君平飯於水鏡軒。顧言聞有密揭欲擁戴他藩者十六人,蓋圖傾陷;而予亦在內。更餘,傳鼓得京邸,知予請告果奉俞旨。
十五日,遣牌徑候代於吳江。止祥兄令家僕來,言得陳雪灘慫惥之力,乃政府許放歸。然孟冬之初,都中已擬有代者一、二人,予原有必去之勢也。託任君平致意楊龍友,而龍友已先乘便來訪矣。
十六日,越中舊司理李泰寰公令郎以避難來見,其餘入謁者頗多。鄭羽公亦來晤別。先是,鄭羽公草一疏,申將士之意欲留予;予力止之。議者欲言於劉鶴洲亦出疏留予,以消側目;予又力辭之。午後,出衙,京口舖行及浙江精勇營將官皆為予把酒脫靴,意甚戀戀;以河涸,用極小舟,僅可容身。楊龍友又來相送,且出扇頭為贈。
十七日,過丹陽,以築壩暫停,開之而過,京口諸武弁洒淚而別。舟中作回書。值朱慎旃學臺蒞任,予不及晤。時約沈君牧過舟快談,皆歸隱之計也。
十八日,晚,至常州,雨雪。有司因迎學臺上江陰,即晤予舟中;如蘇州署印趙二守元會、長吳兩令、武進令皆來謁。吳令夢白坐談,不覺哭失聲;長令李實亦墜淚。何芝田入南都考官,晤於舟中。縉紳來,皆不晤;惟晤顧子方上舍。夜雪,風順,竟夜張帆而行。標下將官來謁,有慟哭者;將予所募標兵列陣於楓橋,請予於舟中觀之。
十九日,早,抵吳江。翁正科自洞庭山來謁。浦劍仙亦來。入公署,吳江令以謁學臺他出。寒甚,作書大司農張靜涵,託其開銷用過錢糧。
二十日,顏司理俊彥來謁。方書田相公令郎賫張玉笥書,欲投用;予為咨之浙撫。先是,予所取奇勇者,已立為親將矣;而儲將廳諸弁尚無著落,乃擇其有才具者列為贊畫一項,優其餼廩,用示鼓舞。汝旗鼓稟至,言家眷已出公署,泊舟於葑門;乃令中軍郁昌押工房通吳江署後一園,以頓家眷。其園名「偕賞」,乃縉紳顧公大典所搆;先是,撫軍周懷魯候代,亦曾借之。
二十一日,家眷至,寓於偕賞園。內子屢有書促予請告,且日祝於佛前;至是,相見甚喜。是日,促安撫書吏來,為完安撫前件。
二十二日,為予誕日。嚴拒文武各官,不使見;惟收標下官及書吏蔬果而已。連日督胥役銷算錢糧。
二十三日,冬至;予以在告,止於廳事前拜賀。遣承役入南都,拜四疏:一、為吳江令給由;一、為杜完三存問;一、請留浙餉以補京口兵餉之不足,且請以楊龍友兼理餉務;一、請加丹徒、丹陽驛遞錢糧。託戴見龍仍料理吳門藥局。
二十四日,子時,得一孫;長子理孫出也。予自入松陵,凡文武將吏俱於後堂見之,以商地方之事;不能悉記。而常熟令曹元芳言署縣錢糧不清、顏司理縷述開局造賦役會計冊請用官收官解法、林坐營請派明吳中夜巡汛信、洪祖略請募完標後營兵及衣甲,皆政事之大者。章生美來謁,為移咨請用於戎政衙門。
二十五日,沈君自駉、周君振孫及松太守陳君亨皆來謁。督朱充菴於署內銷算錢糧。
二十六日,遣家僮先以書數篋歸;趙均衡父子同行,為移咨致書於于穎長公祖,請收用之。沈自牧以其兄君善妾所繡「祁奚燕喜圖」來贈,范樹侯亦來,留之小酌。
二十七日,劉河遊擊魯之璵來見。先是,江北立表海營,營將許大成擅收江南大盜綱艙顧三,又搶崇明船隻,魯之璵直至北江奪回之;大成反誣燒船。田百源盛怒,致書於予,予命吳副總擇無主認之船送還之,以修好於田。至是,魯遊戎來報命。徐士璠押兌高鎮餉銀,至是來謁,備言雲間解役之苦。午後,翁艾弟自越中來;所偕李雨公、孫鐵骸即令先歸,留翁艾弟於署。
二十八日,閱邸報,知新院已推張蓬元,以浙直總督兼蘇松巡撫。楊舍守備沈廷謙來,訴宜興胥吏掯餉之苦。倪伯屏赴武選任,予不及晤,作書與之。吳令夢白以地方難居,有去志;謁予商之。
二十九日,自予從京口歸於毘陵,遇雨雪;至是,連有雨雪,河水遂通。蓋自五月不雨,至此六月餘矣。先是,予因苦旱,恐無米,乃與白函三拜疏留紹興衛漕糧一萬數千於吳門。及後米價不甚貴而糧米色惡,人不願糴,予屢令還南都,而白函三以為不便,且為水涸久停吳門。至是,運弁董用威來見,仍欲起囤於蘇,不願入都。
三十日,浦劍仙攜書籍歸,予以四郡志送周安期。遣承役以書啟接張蓬元,又令材官送馬致別於楊龍友。先是,顧子方力言嘉禾朱麟振佳士,且久為督、撫幕賓;予乃聘之。及是至,而予已言歸,乃留一宿而別。
十二月初一日,林坐營以謁按君給假。山陰令徐君徵麟過松陵,不便相見,作書致意;得其一稟,又復之。萬司理、趙二守來謁。因標中營糧銀不足,予借發之數目參錯,乃呼朱國臣、張拱宸與書役面算。發都門各書,凡四府縉紳在都者致一儀於其家,而以空函入都告別。此外貴顯多不及致,惟別馬瑤草、王覺斯、劉復陽、方南和、張玉笥、陳雪灘、宗凌霄而已。
初二日,料理吳中諸紳別書。予自受事來,不欲以地方物力供餽遺;故遇客所贈甚薄,而起用者亦多不能致禮,往往得罪。茲行矣,乃遍致一書一禮,以申別意;而四府中惟吳門縉紳沈桐岡為首製一軸相送,餘止復空函而已。范生彤弧因其兄以人命被累,同沈生自駉來訴,為耑官遣牌革經歷趙姓者總捕事務。
初三日,以儀致偕賞園主人,渠以其先人顧公大典文集來呈。先是,平望把總梅亮實心任事,予為題守備而議增兵三百,以吳江縣城者另隸總練,而分為平望、靖溪、靖塘三營;與吳江令往返商確,業有次第,兵已募矣。而亮以誤拘一盜為青衿所憎,訴之直指;予為出牌禁相訟,且革去生事之哨官卜大用。
初四日,先是,予輯「守城全書」一部,內有防邊而未及防江、防海;守備袁尚繹請刊刻,予乃以「防海纂要」送孝廉許孟宏補此二種。孝廉葛麟因予題授中翰,來晤;贈以扇頭詩句。渠因予放歸,力爭於太宰張赤涵;張云予不知兵,此真知予者也。又云阮圓海閱視上下江,亦欲得一同心者;此又從局面起見耳。作書候浙中公祖、父母,遣聽用官二員來送。
初五日,高硜齋以書投予,欲卜居吳中,遣守備官楊忠為擇地,大概在洞庭也。遣常川中軍二員、書吏四名接新院張蓬元,且附書於南都,又附家報於止祥兄。先是,予受事之始即誓之三軍,必不聽一情面而濫用武弁;及考選案出,又申言之。而且立功、過二簿,凡有勞者與勞票,二勞作一功;有功者與功票,二功作一薦。有罪者革,有過者紀之簿;許以功勞折算。凡補缺,必先論功,次論序;即一哨官,不輕畀也。予初在京口時,委許一綸署青浦守備,以吳藻補哨官;依考序也。而藻稟辭,予綑責之。及再至京口,乃出示令願補哨官缺者另考之,而面與拈鬮定缺。惟華乾亨以熟知太湖盜賊情形,為顧子方力薦,乃以儲將廳補水營總練,始終未嘗聽一情面、徇一賄賂;眾弁以是大服。及予臨行,未免有望恩之意,而予執之如故;以提塘淮安補莫原顯,以旗牌第一補周世龍。常川有缺,以四班補之;四班有缺,以案中三等補之:頗為井井。但部中每將不陞、不斥者,忽出缺推補;諸弁嗷嗷,予亦大費調停。甚至以金山參戎亦未出缺而即補,為之再三咨部,始仍令舊者照舊;而武弁解體多矣。
初六日,坐營林國棟自吳門來謁。淮撫路皓月來晤,為嘉定捐助監生張汝愨求寬。
初七日,提塘官吳自慊來,言樞部混推諸武弁之弊;且知張蓬元於十五考選將材,將於二十四日蒞任。戴見龍藥局事竣,別歸武林。馮眉仙以職方監黃虎山之軍,給假葬兄;過吳江來晤。念其兩兄俱逝,不覺淚下;附二奠於其兩兄,且作書與之。
初八日,先是,得兵部咨,以原荊州太守胡公曹送軍前效用。至是,來謁;予劄委監紀,且以一咨達部。遣承差入都,拜洞庭設將增兵及助工五百金、助餉一千六百金疏;又疏請補敘平海之功。先是,張石叟之子張緒吉有人屢薦,乃收之於禮賢館參謀之列。至是,同章美俱咨用於戎政張玉笥。惟先咨胡為臣於史閣部,乃奉魯藩之旨;而閣部以「材勇不足」咨回矣。
初九日,任君平出於洞庭,訪吳長源。令坐營官同旗鼓進,銷算錢糧。常州郭太守佳胤來,言沈令捷密稟武進亂民又有倡亂者,求予批稟,許以便宜行事。崇明鄉紳黃泰來晤別。向來前後交盤止錢糧一冊,予則令書役造兵馬、船隻、材官、火藥、軍器各冊一並交盤,較前凡多十餘冊。
初十日,溫處道謝海觀過松陵,不及晤,作書致之。命旗鼓官汝欽恭賫銀數百金迎新院。予自再入京口,完薦舉常州、松江罪廢官員及三府殉難忠節紳士,又完奏繳蘇、松、常三府錢糧、獄囚各疏。及予得請,意不復薦舉矣;乃獨缺蘇州,似乎未便。於是力疾補薦蘇州之罪廢,而安撫之役竣矣。遣承差入都,並繳安撫敕印。是日,常熟令曹元方來送。
十一日,先是,予聘朱充菴算內外出入錢糧之數;至此告竣,別去。凡予六閱月,所用募兵、置械、買船、造營房、行糧、犒賞凡五萬餘金,以現銀留新院者二千餘金。鄭鴻逵所留勤王之餉用外,尚存一萬四千餘金:皆前此所未有也。予以勤王諸餉造冊開銷,乃命書吏馮啟宗入南都,且致書於張靜涵。
十二日,令旗牌、聽用各官至京口迎新院。史道鄰贊畫張涵來,令解嘉定助銀一千五百兩犒軍;且致書職方吳君名易者,時吳君方赴閣部軍前也。
十三日,予以病歸,不便疏薦。念各武弁勞苦行間,乃行案獎勵;閩兵將洪日昇等、浙兵將鄭天鴻等別行一案,標下哨官、衝鋒皆及而文職不預焉。書吏以署中事煩,請增二名;予以張蓬元以總督兼巡撫,業有總督書吏,不便再增,堅卻之。
十四日,連日了文案交盤之事。至署中,則無裝可束也。內子欲製餽遺數事,予亦令從省,約所制不過數十金耳。先是,差聽用各官往各府邑取軍前錢糧,如輕糧、軍卹、餘利等項,有陸續至者;予是時止量取為盤費,餘俱留新院。其不至者,遂撤回。
十五日,外父以存問謝恩,遣外兄商繩菴賫奏來晤,即別。予封印,及文冊令文監紀及坐營官賫投新院。太倉州守及雲間別駕俱來送,吳令送書籍。遣家眷至船;及午,予亦行。念六月填撫無裨地方,今得放歸,身輕似葉矣。及舟,令書吏別去。董對之同林聖楨來,將之歸德之任;予贈以一馬。鄉紳文中臺、嚴子章、馮猶龍、金君邦柱來送,馮贈以家刻;參謀來送者為范樹侯、浦劍仙、潘經緯、吳君中奇,有送至爛溪者。舟行二十餘里,即泊。司理顏俊彥來別,坐營林國棟來謁。
十六日,午間,抵平望;相送者多於此別。予遣標下各將官,皆痛哭而去;止留楊忠帶水標兵百名以行。舟中,與周安期同飯。因嘉興一路水涸,從平望入爛溪以行;過烏鎮,遣役候唐存臆。監軍道荊大澈追送,言陳東溟北使事,知和議未成。
十七日,舟中無事,閱馮猶龍所製「列國傳」。楊龍友追至一書,尚欲予委陳木叔為鎮江江防監紀;不知予已行矣。鄭羽公差官候予出境。夜宿含山,令兒輩留守備楊忠及常川中軍羅英、徐士璠飯。
十八日,關東內河總練陸錦為予所革問,來謁。舟中作書與文監紀,因張蓬元有聘請浦劍仙意,令為介紹也。袁祖訓為予買馬於浙之舟山,同聽用吳雲龍至彼;刁民疑為假冒,遂欲為難。祖訓先歸,來見。夜宿唐棲。
十九日,早,抵北新關,關使者鄭君正學為予理莆時識拔門人,來候;辭以疾。崇王亦遣官致意。發官役賞別,守備楊忠、中軍徐士璠、羅英皆痛哭不已。予以肩輿至西湖,小憩於沈君牧之外家。諸弁並各役亦送至此,乃去。君牧備湖舫,邀予酌;與登赤壁菴,寂然塵外,覺數月勞攘,於此盡洗。步自西冷橋,乃登舟,抵偶居;又轉之昭慶寺,即宿於舟中。
二十日,從問水亭登舟,沈君牧及姚玄叔之令郎印先送予登肩輿;至萬松嶺,步遊報恩寺。渡江,待家眷於望海棲。至主家,得李梅谿公祖及姚玄叔書,所勉予者甚至。季超兄以書來迎,予登一極小舟先行,徹夜至越城。從城外過,遣家眷先抵家。
二十一日,早飯後,至桑園;其地鄰顯聖寺,晤三宜師。予遂登陸步行,至莊前,乃始得肩輿。至西渡口,晤金士望、陸雍之,蓋已與季超兄共居矣。跨驢至季超兄新居,兄弟相晤,恍然如再生;與季超兄同歸西渡草堂,夜與諸兄共話。
二十二日,與陸雍之、季超兄入山;至西化山,觀平陽觀基。又至戚、馬諸姓家,皆無可居者。至上化山,拜兩先人墓,感愴之極。同諸兄至傅家墺,見入路逶迤,且泉石甚勝;意頗樂之。仍歸墳菴,諸兄別歸西路。蔣安然至,共夜談,且觀「南宋綱目」。
二十三日,姜婿來候,香城師偕謝玉宇亦來,別去。督僧眾種松於墓前;勞冗之後,至此無一事,不覺別有天地矣。
二十四日,雨。裘與石偕族弟來。午後,冒雨步行至東化,始得一驢跨之;至西渡,衣裳盡濕。沈信吾公祖差役致書來候。夜與雍之兄及季超兄酌商山居之策。
二十五日,微雨,旋霽。與蔣安然出山,用季超兄小舟;遇平頭,買一畫舫,予卻之。飯茶菴。及暮,抵寓山故鄉,魚鳥俱來親人。夜坐咸暢閣,作書復南關使陳君調元、丹陽令許君宸、金壇令沈君崇掄。
二十六日,方閱豐莊及水明廊,王雲岫過訪,弟姪輩俱出候;乃知大嫂欲繼予孫,予不可而止。然奕遠猶作書理孫,不能無疑也。作書復李瑤圃、路修其兩公祖。衙役自松江來,詢之,云新院張蓬元尚無消息。乃作一書附寄坐營林國棟及署中書吏,又作書復孫內監德化、李梅谿公祖及項弁允師。
二十七日,作書復沈信吾公祖。分俸於戚屬,有所餘,盡以為贍族、贍村及施舍之用;蓋欲踐「一錢不入」之誓也。午後,同方無隅、王雲岫至梅里尖拜墓,即看陳氏舊屋;又拜彤山祖墓,小酌於彤園,乃別。
二十八日,微雨。兒輩至家祀神,予亦於四負堂致禮。又拜佛於繫珠菴,晤無跡師。得鄭羽公及蕭山蔣父母書,即復之;且以一芹附致羽公。又得安藎卿書,亦復之;附一書於夏國山。與族兄料理贍族事。
二十九日,有僧自化鹿山來,附一字於季超兄;贍族之外,又以俸資薄助之。得錢塘令顧恕禮父母劄,欲刻予「救荒全書」。又得會稽令楊屋山父母書。
三十日,閒坐咸暢閣,若不知有度歲事者。午後,與方無隅步自北堤,小憩太古亭。內子率兒媳入內宅謁祖先,出而共守歲於遠山堂。
春夜同軼凡、陳長耀、方無隅宿曹山暢鶴園
暎樹穿雲水半灣,畫圖一幅翠巖間:孤亭縹緲如相失,危石騫騰不可攀;收得遠山開竹閣,為通幽徑出松關。濤聲月色成佳話,欲續歡遊幾日閒。
春日遊鑑湖
半晴半雨養花天,蕩漾春波鑑曲邊;夾岸綠楊初拂水,暎籬紅蕊尚含煙。雲林隱隱高人屋,簫鼓喧喧士女船。如此風光真不再,前溪未敢聽啼鵑。